也就是说,在发现了时间的虚无之后,在洞悉了存在的荒谬之后,在大声的叫喊遭到冷落甚至打击之后,诗人的恐惧感与绝望感更为强烈:“我还没看见大地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真相/我的眼前已是漆黑一片,空无一物/谁在?又有谁在/我在吗……”由怀疑整个世界的存在,到怀疑“我”的存在,进而怀疑这种怀疑,诗人终于把自己抛到了无从应答的绝地。据《圣经·以赛亚书》称,一位希伯来先知在旷野上喊着说,“当预备主的道,修平他的路”,以迎接上帝的降临,但是根本没人听从——先知的呼声遂成寂寥千古的“旷野呼告”。我们的《诗经》也抒写过类似情形:“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想来曹有云也在承受这种过于沉静的孤独,他的“黍离之悲”不也正跟海子的“夜歌”和里尔克的“哀歌”偶合?海子长诗《太阳》起句便说:“我已走到人类尽头”,又道:“前面没有人身后也没有人/我孤独一人”,里尔克《杜伊诺哀歌》劈头则为:“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间有谁/听得见我?即使其中一位突然把我/拥向心头;我也会由于他的/更强健的存在而丧亡。”后又问道:“啊,我们需要时/可以求助于谁?”显然,在“人间”的太阳坠落之后,曹有云把求救的目光移到了天上,并且把海子、里尔克纳入了“天使的序列”,可“天使”本身就是祈告者、追问者,他们又如何“听到”并“拥抱”身后更为“单纯,孤独而且软弱”的诗人?
既如此,是否应该闭嘴了?是否应该像“一只瓷实且精美的彩陶”那样,“在众人邪恶的目光和庸碌的喧嚣中/黯然凋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