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真实感受的时刻》进一步延伸了《短信长别》的主题,把对充满危机的生存感受的主体性表现推到了一个极致,因此也引起了批评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争论。小说主人公格里高尔·科士尼格是奥地利驻法国大使馆新闻官员,他一夜之间突然脱离了自己迄今的生存常规。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变得面目全非,就像卡夫卡小说《变形记》里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萨姆萨一样,突然间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这个梦使他一下子意识到了那种完全异化的生存方式,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然而他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如既往地照常去生活。这样一来,他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觉得这种千篇一律丧失自我的生存节奏日益难以忍受。在痛苦的分裂中,他变成了游离于社会体系之外的人。科士尼格感受到自己的生存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无言以表,无力行动,迷失在死亡的恐惧中”。他的妻子离他而去,他又丢失了孩子。于是他萌生了自杀的念头。而在小说叙述中,找到孩子的幸运时刻成为拯救危机的转折。科士尼格从孩子身上获得了新的感知。他随之所发现的“三个神奇之物”——“一片栗子树叶,一块小镜子,一个女孩辫子发夹”——突然间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神秘之门:“我在它们身上发现的不是我个人的秘密,他心想着,而是一个为大家而存在的秘密的核心所在。”他因此拥有了真实感受的能力,赢得了一块生存的新天地。小说结尾,在经历了生与死的危机后,读者看到了主人公科士尼格身着新装,“目标明确地”走在巴黎的大街上。
《真实感受的时刻》是汉德克在新主体叙事上的又一大胆尝试,细腻的外在世界描写融化在对主人公意识过程发展变化的精心刻画之中,从而使主体性成为小说叙事的根本原则。尽管有批评家认为这种表现是不合时宜的标新立异,但这部小说无疑不是作者无病呻吟的心灵披露,而是以汉德克式的叙事映现出作者对现代人生存问题“更加神秘的”反思(汉德克)。
小说《左撇子女人》标志着汉德克这个时期创作的巅峰,与其同期导演的同名电影又一次轰动了德语文坛。这部小说表现的主题同样是自我经历和生存问题。可以说,它是《无欲的悲歌》的姊妹篇,因为它们同为汉德克新主体文学的经典之作,同为作者赢得了巨大声誉,女性形象同为艺术表现的中心。如果说《无欲的悲歌》悲叹的是一个生存被社会现实异化了的不幸的母亲的话,那么《左撇子女人》则以饱含着渴望女性解放的艺术之笔把一个女人的生存有意识地移植到一个“更好的世界”里,“要让这个有梦想的女人活着,永远活下去”(汉德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