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急,她的口气显得冲,张立也急了,他用凌夕吵架时最爱说的话回应:“我看你就是不爱我!”
大吵后是冷战,冷战就是看谁更在乎谁。
随着张立出国的倒计时,两人都没看出对方有让步的意思,于是,由张立提出离婚——其实是想逼凌夕,凌夕一赌气,立刻答应了,他们立刻又去了民政局。
张立离开时,凌夕没去送他。
她正坐在回深圳的火车上,车是慢车,一路上停停开开,她停停哭哭。
估摸着张立要登机了,她发了条短信:“一路顺风。”那边秒回:“你想好了,来找我。”——张立仍希望她伴左右。
他们一个月没联系,一个月后,杂志社在北京设了记者站,派凌夕常驻。
凌夕想缓和,主动给张立发邮件:“我住你北京的房,可以吗?”那房子他们原打算做婚房的。可张立没回应,她拨越洋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女声。
他们真的画上了句号。
凌夕受了很大打击,走在北京街头,她常痛哭流涕。又过了一年,她换了份工作,新单位是一家铁路媒体,她每周都奔波在不同的列车上。
时间过去一年,凌夕坐夜车,铺毛巾时,还是会想起张立笑她“真讲究”。一日,她一抬头,见窗外是满月,瞬间,心如刀割。
张立和凌夕再一次见面,在新开通的合福高铁上。
张立两手不断在裤子上擦来擦去,凌夕知道,他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擦完,张立开口:“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们在餐车坐下。
张立追问:“为什么后来不理我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凌夕看他不像装的,把邮件、电话的事和盘托出,谜底也随之揭开:“邮箱密码丢了。用了一个钟点工,你没听出来她说的不是汉语?”张立薅羊毛般扯头发,“过了些日子,我想我们安静够了,就去找你,但你的联系方式都换了,打电话去你单位、家里,他们都说你交代的,别理我……”
这时,张立已回国,他四处讲学,四处坐高铁。闲来翻杂志,发现凌夕的名字,他搜集了近半年的杂志,梳理出凌夕采访的逻辑:“我专买新开通的高铁、临近列车长室位置的票。”——凌夕负责的栏目以列车长为主。
他急切地表达对当年意气用事的追悔,以及他的思念和找寻:“回国后,每次坐火车,我都会来餐车吃饭,因为走到餐车,要穿过很多车厢,这样,才能最大概率找到你……”
凌夕一直没说话,直到张立拉住她的手,她悲哀地看着他:“我就要再婚了。”
凌夕没说谎,下了车,她就要休长假,准备婚礼。
新郎是她的同事,感情升温在采访时,为此,他们的婚礼请柬都做成车票的样式,只是始发站是新郎的名字,终点站标着凌夕。
在合福高铁上的相见,令她久久不能忘怀,她原以为被辜负,后来发现是误会,她原抱怨造化弄人,现在反思又反思,发觉当初有很多是人为的错。
不过,话说开了,结也随之解了。她包扎喜糖时,一笔一笔用小楷写请柬时,眉宇间多了些安详。当她终于写到“张立”的名字,想起,当初这笔正楷还是他教的,于是,他的书房,他的笔墨纸砚,与他恋爱时,隔着千山万水恋爱时,他写的条幅“相看万里外,同是一浮萍”,统统从记忆中跳出来,扑向她。
五味杂陈。
更五味杂陈的是,几天后,张立快递来的礼物。
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中,盛着两条松软、温柔的毛巾。
还有他的话——
“火车来来往往,乘客上上下下,我中途错下了车,回来时,已无法陪你全程,谢谢你那些年给我的、教我的。”
他没来参加婚礼,凌夕也没用过那两块毛巾。
但她把它们收得很好,如收藏一段时光,收藏一段已经释然的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