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到巴黎郊外租间房子画画就好了！租间房子来放大画，我一口气把想画的大画都画出来放好，画它一百张存在那里，要是死了，就死了好了！”

明眸凝肤的朱太太坐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对他开口闭口说死很不以为然。画家每是不顾死活欲泄天机的孩子，女子则常是有效的制衡，把他们拉回生命质朴的本相上来。

“以后的路，你会怎么走？”

“向前走，并且不停的思索。”他说：“技巧不算什么，技巧是一个人想出来表现他思想的，是自然流露出来的，要紧的是一直走，走到更深更远的地方去。”

可以想见的是，在巴黎的东城，在楼高十九层的绝顶，在可以纵览阳光和远景的画室里，在唐诗宋词余芳的熏陶里，在对王羲之范宽和李唐的思念里，在对于无形之形无象之象的“执迷且悟”的心情里，他会日复一日的继续画下去——天也许无门，但绘画的手是一双肉质的凿子，可以凿破一线天机。

——原载1988年1月《联合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