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农场的几天,我并不经常见到史蒂夫。我很忙,而且在尽情享受与人交流和工作的乐趣。他的感觉自然不好,而且总爱发脾气,但无论如何,我仍然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喜欢我。十几岁的少女总是想弄明白别人是不是喜欢她们。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不过什么也挡不住她们这么做。
第二天,阿卜哈给了我一个超大号的碗,里面装着我所见过的最密实的绿色西芹沙拉,我拿着碗穿过田野,走过木板,来到谷仓,送给史蒂夫吃。他病得很重,很令人担忧。这些沙拉是阿卜哈专门给他做的,为的就是杀死他肝脏里的寄生虫,他还从印度染回了床虱,他被咬得身上全是包,这些沙拉也可以起到止痒作用。我给他送过几次这样的午餐,史蒂夫缓缓地起来,整个身体都靠一只手肘支撑着,另一只手去拿碗里的东西吃。他吃的时候我就坐在他身边,心里很高兴能有个理由来见他。我不知道这沙拉是否管用,特别是吃下这么多西芹看起来可不容易。可他似乎甘心忍受,甚至还吃得津津有味。
罗伯特和阿卜哈给予史蒂夫的关心溢于言表,看得出他们是真心待他。就好像他是他们的儿子或可爱的小弟弟。我看到他们看他时的眼神很温和,像是看到他就很开心。他们管他叫“史蒂夫”。事实上,在万象归一农场,大家都喊彼此的全名,在我看来,这似乎相当通情达理和细心周到。当人们用父母起的全名称呼彼此,就好像一个人更完整的自我都被呈现了出来。当我听到别人互相称呼全名时,我甚至都感觉自己更为完整了。我肯定这就是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住在农场的这个星期里,我认识了格雷戈·卡尔霍恩,他的全名是格雷戈尔。他这人很风趣,聪明,特别可爱。他是罗伯特和史蒂夫在瑞德学院的同学,毕业之后就来农场生活。格雷戈的生父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的继父是圣公会的一位牧师。格雷戈崇尚灵修,一身肌肉很紧实,个子不高,留着精心修剪的金色胡子。他性情温和,钢灰色的眼睛搭配着浓密的金色睫毛,每当思考问题时,他就用这双眼睛扫过眼前的风景。他会演奏钢琴,也会其他乐器,比如风笛。
在农场里,格雷戈把一个鸡舍改成他自己的房子。我发现那里居然是整个农场里最舒服的住处,虽然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
一天下午,格雷戈和我一起穿过农场,带我去看正在进行的和即将进行的不同寻常的工作。他领我看了苹果公司这个名字起源的苹果园。我们从农场住宅区缓步走了二十分钟才到,那肯定是我所见过的最古老的果园。果树疯狂生长,树杈向各个方向延伸,上面覆盖着很多层各种颜色的地衣,就像是剥落的油漆一样。这个果园里的树似乎上百年没有修剪过枝杈了,乍一看如同稻草人一样。格雷戈说它们是“古老的战士”。
过不了多久,农场里所有壮年男子就要忙碌起来,这里就将恢复生气。我想象他们在果园里的劳作是为了让史蒂夫这个圣弗朗西斯式的人物获得重生。他去了印度,现在又病得这么重,如果能在那里振作起来,肯定棒极了,他可以和这些兄弟般的朋友一起工作,而且这里的天气这么明媚,地域这么广阔。果园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算是教堂。漫步于树枝下,交叉在一起的枝杈形成了雅致的低拱,一到春天,到处是鸟语花香,绵绵细雨;而进入秋日后,则平添了一分沉重感,令人极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