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病了,并且对我很疏远,可我还是想方设法找他聊天。他千方百计不和我碰面,可我想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几个晚上,我都踮着脚尖走到谷仓里他睡觉的地方,钻进他的睡袋,躺在他身边,贴着他那滚烫、骨瘦如柴和长满痂的身体。我们会一连好几个小时蜷缩在一起,有一些时刻的确洋溢着柔情爱意,可我们都知道这样不好。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采取主动,在当时,我们都不能为对方敞开怀抱。我想我只是在尝试感觉他身上和我们之间到底出现了多大的变化。我也在抓住那一点点可能性,尝试打破僵局,让我们两个重新熟悉起来。我很想念他,我猜他特别想看看是否可以睡在我身边,却不必像从前那样对我充满眷恋。这份渴望在我们相识的头两年里给了我很大的触动,可在这之后,我们之间出现了新的距离,我对一切的感觉便因此失衡了。当初我为此多愉快,现在就因此多伤心。我向来不甚理解分离或结束。
自从第一天来到农场,我就感觉到来自史蒂夫越来越强烈的距离感。早前那种深刻又稚嫩的爱已然发生了变化。史蒂夫从来不主动和我说话,我很少能见到他,只有个别情况例外。有一天,脸颊凹陷的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起来走动,我向他说出了我的不满。趁着我们碰巧站得不远,又没有其他人在旁边,我就说:“你似乎不喜欢我了!”说这话,其实是我因为心痛和沮丧在耍脾气,可他那明显的冷漠让我一下子就情绪低落起来,我感觉我必须说点什么,不然就只有自怨自怜的份儿。作为对我这次小小怒气发作的答复,他说了农场的一个朋友在见过我后对他说的话:“史蒂夫,我知道你挺有品味的。”噢,我心想,这人表面上是在说我,实则是在恭维史蒂夫。这就像一条救生索,一个关联,是对我的价值的承认,但带着一个古怪的转折。这就像是他把手伸进口袋,找到了一个东西给我,来安抚我的伤痛和困惑,给这东西的时候他很亲切,也没有一丝犹豫。然而,这样的安抚让我们两个人都很惊讶,因为用这样的方式道别真是既聪明又完美。我在他的话中找到了自信,也得到了自由。从那以后,我感觉我不再需要缠着史蒂夫索要他不愿意给予的感情了。我身上的负担一下子烟消云散,我更加快乐了,也可以站在平稳的船上,迎风扬起我自己的风帆。
史蒂夫邀请我来万象归一农场是一份礼物,为了和我分享他和我都很关心的东西,这么做是为我好。我很清楚这一点:在涉及充满智慧的问题上,史蒂夫向来都很慷慨。在那之后的十五年里,他邀请我参加了很多次苹果公司的活动,而且每一次都让我迷惑不解,因为我一旦真的准备好露面,他又总是忽略我。很可能他是在灵感闪动的情况下邀请我的,因为他欣赏我的心智,希望和我一起分享,可到了最后,他就忘记了,或者没法子维持友好,来把邀请进行到底。对我来说,每每在这样的时刻保持平静都不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