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雍暗自思忖半天,究竟没有法子,除了脱然舍去,另谋别计,才能把这劳苦多收益少的勾当抛开。但是北京的社会,是怎个现状!伯雍一个穷书生,到哪里去能成呢?除了当教习和新闻记者,自有一定行市外,要打算谋个较好的事,非有绝大奥援,当然是徒劳无益。若说当教习去,和新闻记者有什么分别呢?都是用脑筋赚有数的钱,再说教习所受的气,更大了,差不多失了人格。伯雍更不愿意去做,没法子,还得归歆仁那条道。暗道:“大丈夫有的是一腔心血,谁教穷呢。不必善价而沽,有买的就卖吧。”当下伯雍和歆仁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于教育学,我也不算外行,自问不至出笑话,只是他们打算几时开办呢?如果他们真邀我去,我好预备材料。”歆仁说:“大概这几天就要办。他们已然催了我好几回,你既愿担任时,我告诉他们,当然没有问题。同时他们还要办一份教育画报。你听话吧,明天准有头绪。”
次日,歆仁果把伯雍请过来说:“事情成了。这两天他们要跟你接洽接洽,好在这事跟你的时间不冲突,一个月报,不必天天在那里,自要每月有东西,也就成了。”伯雍说:“我明天去吧,到那里找谁呢?”歆仁说: “中学科小学科两科长,都是我的朋友。总务科科长,跟我更是莫逆。所长呢,不用说了,我们是老世交,但是你不过是他们另雇的编辑,算是衙门以外的人,不是所员。你不必见所长,到那里只见总务科长就成了。他必然告诉你一切,或者他能引你见见所长,但是所长很忙,不定能见不能,你只和总务科科长见见,也就是了。”歆仁科长所长的闹了一大阵,伯雍听得脑袋都昏了,并且他言语之间,表示他们都是官,尊贵极了,以伯雍现在地位,不过是个平民,得见他们,应当引为荣幸,所以说得这样郑重。在伯雍已然是受不了,连忙问他说:“这位总务科长大人姓什么叫什么呢?”歆仁说:“你连他都不认得!他是教育机关很有名的人,在教育部里走得很红,现在的教育公所简直是他的天下。你怎不知道呢?可见你太不留心时事了。”伯雍说:“我实在太不留心,竟务外了。外国的著名教育家,我多少还知道两个。怎么北京有这样教育大家,我会不知道呢?太该杀了。此公尊姓高名呢?”歆仁说:“大名鼎鼎的邹昌运,你不知道吗?”伯雍说:“邹先生。这我就不能忘了。你办公吧,明天我便去拜会这位先生。”晚上完了事,伯雍染了夜游子的习惯,仍和子玖凤兮到外边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