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雍听了歆仁这一片话,真是闻所未闻,比读奇书还可怪呢。但是他这篇肺腑之谈,也颇可感激,不由得起了一种怀疑的感想,不知道自己的对,是歆仁的对了?此时伯雍对于歆仁,不照从前那样不满意了,不由得生出一种研究的心理。暗道:“大凡一个人,万没有自己承认自己是个坏人的,他如今一点不客气,承认他自己是个要不得的人,他的心真是开放到极点了。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羞了,他有这样的解脱,他必然是由一种冥想中得来的,忽然觉悟,便真个地去实行他的主义。往浅里说,他是甘心做坏人。往深里说,他这篇议论,未尝不可与杨子‘为我’的学说相互参考。”他想到这里,他竟要试试歆仁的主义,或者他平日所想的,都不能实行。歆仁的主义,倒是今后的流行品了。当下便向歆仁说:“歆仁兄!我听了你方才这一片话,我心里迷迷糊糊的,似解似不解,但是觉得里面多少有点滋味。今后也打算由夫子之道而行,但不知我的鲁质,能否实行得了。”歆仁说:“没什么难行的,就是见有官大于我,财多于我,势强于我者,不问其人之如何,媚之而已。有命不违,詈而不愠,挞则受之,其人之年,不可不知,以时行贿,好官好货,不难求之矣。”歆仁这一转文,惊得伯雍都呆了,暗道:“不知他平日怎样用功呢,自己都编成经文了。”既而又听歆仁道:“你按着我的话行去吧,我管保险的。”伯雍说:“万般都是学问,我听你的话试一试,教育公所的事,不辞了。”歆仁说:“这便才好。”当下在歆仁屋里坐了一会儿,自回编辑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