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她的故事已引起我极大的兴趣。
殷玉珍的毛乌素沙漠之缘、之情,都是从她父亲殷凤金一诺千金开始的。
她本是陕西榆林靖边县东坑乡村庄里殷实人家的女儿。兄妹7个,她排行老五,上过高中,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是选个好人家嫁掉,也肯定会有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可是,父亲经常往返于内蒙古乌审旗与榆林靖边之间,到草原去也好,从草原回家也罢,都要经过几十公里没有人烟的毛乌素腹地。口渴的时候,没有带水,嗓子都在冒烟,他想如果哪里有一口井,便可以痛饮一番。然而,他跑了一趟又一趟,始终未见到一点人间烟火。
这样过了许多年之后,女儿殷玉珍渐渐长大了。
有一年,殷凤金放羊从毛乌素腹地穿行而过,到了一个叫背井塘的地方,只见沙丘之下出现一个地窝子,一缕炊烟升起。有人烟了?殷凤金一愣,是什么人来这里生活?
殷凤金朝着那个地窝子走了过去,站在地窝子面前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地窝子里一阵骚动,有簌簌的声响。等了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走了出来,身体瘦弱,站着问道:“大叔,甚事?”
“有水吗?给我一口水喝。”
“有,就有点浑,还没有沉淀清呢。”
“那我就等水沉淀清了。”
殷凤金坐在地窝子门口,突然听到里边有人喊道:“万祥,与谁说话哩?”
“叔叔,是个老羊倌。”
“请他进来啊。”
殷凤金问道:“年轻人,屋里的人是谁?”
“我叔叔,他叫你进去乘凉,说外边太热。”
殷凤金钻进地窝棚里,只见一个老者头发长长的,不停地咳嗽,吐痰,佝偻着身子,半倚在地铺上。
殷凤金就这样与白家叔侄两个认识了。白万祥出生在乌审旗的黄陶勒盖,7岁时过继给在牧场当工人的叔叔。等婶娘一去世,叔叔也因疾病缠身,不能劳动,而离开了牧场,开始了要饭生涯,最后流落到毛乌素腹地,靠到附近村子捡死牛死羊,艰难度日。
以后几年,每当路过毛乌素沙漠,到了背井塘,殷凤金都到这里喝水。他知道,这家叔侄没有劳动能力,靠拾沙漠上的死羊度日,就不时背一些谷子和小米,送给他们。
一年夏天,白万祥叔父的气喘病越来越严重了。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而跟他长大的侄子已到娶亲年龄,得给他找个女人啊,好续白家的香火。可是这沙山之上,谁家的姑娘愿意嫁一个要饭的哩?
殷凤金再来时,白万祥叔叔从地铺上坐了起来,说:“他叔,我这把骨头,经不起沙风吹了。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愿望,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吧,老哥。”
“有件事,我想托给他叔。”
“甚事?”
“帮我侄儿找个媳妇吧。”
“好!答应你。”
“谢谢!你可是我们白家的大恩人啊。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啊。”
“客气!我们兄弟之间,何必客气?”
“那我就与你结成拜把兄弟吧。”
“好!”
两个老人跪了下来,拜天拜地,结成金兰。
殷凤金答应了做媒人,回到靖边,就四处打听。可是不管多穷人家的姑娘,一听说嫁到毛乌素沙山上,谁也不愿意下这个地狱。
一年过去了,殷凤金一直未为白万祥找到媳妇。可他是一诺千金的人,觉得如果不帮白家找一个媳妇,就是失信之人,无颜见白家叔侄。
1984年冬天,殷凤金再路过背井塘时,发现那地窝棚里只有白万祥一个人。
你叔呢?
“叔走了。”白万祥平时很少说话,指了指不远处一堆沙丘。
“老兄弟!我对不住你啊!”殷凤金立在万祥叔叔的坟头说,“万祥的媳妇还没有找到,你就走了,留下他孤身一人,无人照看。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办。”
回到家中,殷凤金发现,高中毕业的四闺女玉珍已是女大十八变。这丫头人长得俊,心灵手巧,会做衣服,还炒得一手好菜,唱一口好山曲,惹得一些小伙子到殷家门前转来转去的。
女大当嫁,媒人踏破了殷家的门槛,可殷凤金总是摇头:“不嫁,我家女儿还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