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闹元宵,看到女儿站在门口与村里的小伙嬉笑打闹时,殷家父亲突然心生一计,觉得将自己的四妮子许配给白兄弟的侄子,倒是一件美事,既兑现了诺言,又亲上加亲。
正月二十一那天清晨,天还未破晓,殷凤金套了一辆马车,往车上装了几袋土豆和玉米面,向四女儿殷玉珍招招手说:“上车吧,跟达去串个亲戚。”
殷玉珍不知串亲戚是个陷阱,欢天喜地地跳上了马车。刚坐稳,母亲忽然从院子的老屋冲了出来,站在柴门前抹眼泪,喊道:“玉珍,我的好女儿。”
“娘,哭甚嘛?”殷玉珍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理解母亲为何要哭。
“老婆子快屋里去,我又不是带玉珍上刑场,哭个球!”父亲骂道。
母亲止住抽噎,倚门而望,泪涕涟涟。
走出十几里路了,殷玉珍还是不知道父亲要带她到哪里串亲戚,便问道:“达,带我去哪里啊?”
父亲说:“带你去婆家。”
殷玉珍大惊失色:“我哪来的婆家啊!”
父亲朝远处指了指,说:“哪里没有了绿色,哪里就是!”
殷玉珍的泪水当即溢了出来。“达,你为何将我嫁到沙漠里边去!”
父亲说:“我要兑现一个承诺。”
“你承诺什么?”
“承诺帮白万祥娶一个媳妇。我帮他找了4年了,都没有找到。眼看着他叔叔见阎王喽,我的话还没有兑现,想来想去,唯有让你做白万祥的媳妇了。”
“达,我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殷玉珍哭道。
父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了头说:“闺女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母的不为女儿好啊?等你做了父母,就会知道达是为你好啊。”
殷玉珍泪如泉涌,再也不想理达。
晌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背井塘。太阳好红,白炽炽的光刺得殷玉珍睁不开眼睛,她泪如雨下。达先跳下了车,朝着一个地窝棚的门口喊:“万祥快出来接你媳妇!”
一会儿,一个脸色如纸、身体单薄的青年男人走出来了,朝着殷凤金深深一鞠躬,说:“殷叔,谢谢你老人家啊,帮我娶了一个媳妇。”
殷玉珍站在父亲的身后,只听达说:“万祥啊,你得改口,叫我爹。”
“为甚?”白万祥傻乎乎地问。
殷凤金说:“为我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啊!”
“达!”白万祥是一个不擅言语的人,看了看自家的窝棚,再看看站在老泰山身后的黄花闺女,说,“我白家何能何德,娶了一个天仙般的闺女啊!”
殷凤金答道:“万祥,我实话实说,这闺女可是我家的四丫头,望你好好待她,别委屈了俺家闺女。”
“达,放心,我会将你的闺女供到头顶上。”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殷玉珍无可奈何,一跃跳下马车,将娘给她装在马车上的玉米、山药蛋卸了下来,朝着那个将来做自己男人的青年说:“搬进去吧,这是度荒年的口粮。”
口粮搬进地窝棚里,殷玉珍被阳光和黄沙刺痛得眼睛半天睁不开。等她在黑暗之中适应下来,才发现这是一个乞丐叔侄栖身的地窝子。她蓦地觉得,父亲将自己的一生都坑了,埋葬了。她连忙跑了出去,发现父亲的马车早已离开,朝着毛乌素边缘的榆林老家走远了。她追着车辙跑了几百米,看到父亲驾的马车渐行渐远,再也追不上来,骤然跪下,朝着故乡靖边方向,朝着父亲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达,我恨你!”
殷玉珍将头埋在沙丘里哭了一个时辰,眼泪哭干了。抬起头来,只见那个男人站在自己身边,怯生生地说:“玉珍,随俺回家吧!”
“滚开!”殷玉珍对陌生男人嚷道,“都是你害了我,我恨你,恨你……”
沿着自己的脚印回到背井塘的地窝棚前,殷玉珍钻了进去。天渐渐地黑下来了,她躺在地窝子一隅,嘤嘤哭泣,只见那个瘦削的男人,守在门口,不敢靠近自己半步。
她手握剪刀,只要那个男人敢靠近自己,想来同房,她就与他拼命。
在这以后的3个多月,殷玉珍没让白万祥靠近自己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