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延残喘吧。不过有生之年,我愿为蒙古高原的治沙事业尽点绵薄之力。”
“内蒙古的沙化形势很严峻。我们从50年代起,就开始治沙,子子孙孙,前赴后继,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远山先生是专家,请您到我们伊克昭盟达拉特旗的恩格贝看看吧,那是库布其沙漠的腹地,也许您会喜欢上那里的。”
“谢谢!”远山正英就这样去了恩格贝。
恩格贝取自蒙语里平安、吉祥之意。地处我国八大沙漠之一的库布其沙漠腹地,北临如弓的黄河,南倚鄂尔多斯高原,历史上也曾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人类乐土。春秋战国至秦汉王朝,它就是匈奴人的牧场,离此地不远的长城边墙,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碰撞地带,素有华夏边疆之称。黄金百战,漠风尖啸,一望无际的黄沙之下,埋有秦砖汉瓦,这里曾经是炊烟袅袅的村郭。当年穆桂英征西时筑起的公元城在漠风中一点点地风化,只留下城址废墟。附近的村落里,曾是内蒙古近代史上著名的“独贵龙”运动领袖阿尧尔色那的大本营,梵香缕缕,恩格贝召庙的晨钟暮鼓经年不绝……
然而,战乱、洪水、滥伐、滥垦之后,黄沙遮天蔽日而来,牧人丢弃了草场,农人舍弃了家园。这里最终退化成遍野枯黄、黄沙滚滚的不毛之地,方圆几十公里无人烟。
1989年,鄂尔多斯羊绒集团花12万元,在恩格贝买下30万亩沙地,欲绿化沙漠,建设一个培育新品种白绒山羊的基地。时任集团副总经理的王明海受命出征,带领20多名员工开赴恩格贝。谁知这一去,竟与恩格贝,与沙漠结下了难解之缘。
刚进恩格贝,王明海着实被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什么“草场”!黄沙的魔掌抹掉了最后一丝绿色,原来100多户牧民被迫迁移他乡,可供20多人栖身的地方只有一处治沙站的“遗址”——一间黄沙半掩的废弃土坯房。暮色苍茫,王明海点燃一支蜡烛,照亮了黑暗之中的小屋,也点燃了恩格贝第一簇希望的火光。
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漠风掠过,黄沙无痕的沙丘上,终于留下一行行人类的足迹。他们在封锁流沙的草格里栽下一棵棵小树,在推出的沙地里撒下一把把草籽,可草籽和树苗一次次被风沙吞噬!他们就一次次再栽,与凶顽的风沙展开博弈。在这种人与自然的较量中,金钱是必不可少的盾牌。上百万元资金的投入,仿佛涓涓细流渗入了饥渴已久的黄沙,换来的仅仅是黄沙初现的点点嫩绿。
远山正英来了。
85岁的老人步入黄沙之中,毫无步履蹒跚之态。他站在沙丘之上,望着广袤无边、沙丘连绵的沙漠,觉得这是生命最后的归宿之地,苦苦追寻几十年,这才是真正干大事的地方。
当他的手与王明海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时候,远山老人就决定在这里扎根。他说:“就让日中人民的汗水一起洒在恩格贝吧,开发恩格贝就是我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桩心愿。”
这一年,他以“地球村村民”的身份在恩格贝定居下来,从此过上了植树种草的日子,指导王明海和他麾下的职工治沙绿化。
85高龄的老人每天戴着太阳帽,手执铁锹,脚蹬雨鞋,一步一步地走向沙山,从早晨太阳升起,一直干到太阳落到沙山后面。有人劝老人休息,他说:“人生不需要休息,我就是一天到晚干活。想休息,死了以后也不晚。”
远山不仅自己干,还把将近70岁的儿子带到了恩格贝,在沙漠里种了十多年树,不仅分文不取,回到日本,还征召了一批又一批的志愿者来恩格贝。
1991年春季,种完这年的树,远山回到日本,成立了“日本沙漠绿化实践协会”。在成立大会上,他宣读了“远山梦想”:我相信,绿化占地球陆地四分之一面积的沙漠是一条通向世界的和平之路!
很多人不解,说:“你耄耋老人,应该在美丽的日本岛国颐养天年,何必到黄河岸边的沙漠里受苦受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