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名字。”
“我怎么叫你呢?”
“叫我娟儿好喽。”
张大民半坐着,双臂枕在脑后。娟儿整个沉入被窝。她头发黏成一簇簇的,散在枕头上,鲜红的双颊红扑扑烤着,小鼻子小眼儿像要被烤化了。
张大民问她家在哪儿,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每天接多少人。娟儿越答越轻,仿佛即将睡着。
手机响起“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娟儿道:“老板,你老婆找你了。”
手机唱了几句,戛然沉默。
娟儿问:“做不做?时间差不多了。”
张大民说:“让我看看你。”他俯过身,理顺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
娟儿挣出脑袋,笑道:“没啥好看的。只要关了灯,女人都一样。”她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乳房上,另一手往下抚摸他,“怎么了,你不行啊。”
“我现在不想做,咱们说说话。”
“好吧。”娟儿也半坐起来,披上外套,从兜里拿出双喜烟和打火机。她给了张大民一支。张大民关了灯。窗帘豁着条缝,漏进一条油黄的光,被窗棂的影子断成两截。烟雾在光里缭绕纠缠。娟儿的手指也被照亮,那是短胖如幼儿的手指。“说吧,”她道,“你想说什么。”
张大民将香烟团进手心,皮肉“嘶”了一声。娟儿挪开身体,只听他喉内滚动,确定他是在哭泣。她又靠过来,摸到他的胸脯,缓缓打圈摩挲,“老板,别这样哦。做人是辛苦的,有时我活着活着,也会没意思起来。中年人更是的,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呢?总得活着吧。”张大民抓住她的手,抱紧她。她年轻的肉体发着烫。他亲她的手,她的手指咸咸的。
娟儿道:“我给你拿纸。”
张大民闷声道:“别开灯,”他松开她,用指肚沾沾眼角,“好了。”
娟儿打开灯,掸掉被面的烟灰,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缸。那是半只雪碧易拉罐,罐身有一道U型凹塘。她肉滚滚的大腿斜出被子,摊成扁圆形状。张大民盯着她的腿,伸出手,又迅速缩回。“你的指甲油好看。”他说。
“真的吗?”娟儿将双脚摊放上来,“哪只更好看?左脚大红的,右脚玫瑰红的。”
“差不多。”
“怎会差不多?一个是大红,一个是玫瑰红。”
“都是红嘛。”
“大红是大红,玫瑰红是玫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