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得宾主尽欢。

虞墨惜嘴上不说，心里是感激项勇的。她明白，他是狗脾气，爱摆谱，爱翻脸，不过就像小孩子吵架，他转身就会忘记，继续拖着懒洋洋混不吝的腔调跟她嬉笑怒骂。他特意赶来，是因为听习副总说，墨惜一个人蹲在医院的草坪旁边哭，看上去很伤心。他担心她。他还给她带来华人建筑师协会年会的邀请函，墨惜提过，她上学时就憧憬这个年会，可是这邀请函很难得到。他居然帮她找来。非但如此，他还拿了两份，让她找个伴儿一起去。

“可得把丑话说前头，只许找女伴儿，不许找男伴儿！”他咬着牙签坏笑，“上次拉着我的手吃我豆腐那个小妞就不错。”

墨惜笑，要是徐缓缓听见这话，肯定得高兴坏了。

项勇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以和他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也仅仅是朋友。他对她好，她都知道，但是她不能忘掉“雇佣关系”，时刻注意着和他保持距离。他是金主儿，他是项家的三公子，他高不可攀，更重要的是，他家的“咏祥”与章轲风的“凤起”是劲敌。

那顿饭是虞墨惜埋单。不贵，算上冰镇扎啤和酸梅汤，不到两百块，墨惜很痛快地掏了钱，项勇依旧笑着揶揄她“小气起来不是人”，她扬言要在他的悍马里藏个炸弹。直到出了火锅店，她才发现，他的腿走路时不太自然，有些一瘸一拐的，饭前不是这样的。她很紧张地问他：“说正经的，你的腿伤得严重吗？”

“当然严重啦！”项勇语气夸张，“你个笨蛋，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谁笨啊，”墨惜不服气，“买个冰激凌都要被车撞，到底是谁笨？”

“我笨。我笨。我养了头笨猪，只爱吃犄角旮旯的冰激凌！”项勇说着，一条胳膊绕过墨惜的脖子，架在了她的肩膀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压，“过来扶着我。”

“你别闹了！好好走路！”墨惜笑着推他。

“废话，都伤成这样了能好好走吗？”他不由分说地搭着她的肩膀往前走，边走边说，“对待伤兵要温柔，懂不懂！妈的，老子在外面行军打仗，回家还得给姨太太买冰激凌，容易么我！”

墨惜大笑：“坏蛋，你是兵痞吗？注意点儿形象！”忽然又有些发愣。

“我不是兵，”项勇诡秘地笑，胳膊更加用力地压她，凑到她耳边坏坏地说，“我就是个痞！”热热的鼻息混着烟酒味和男人的气味，痒痒地钻到她的耳朵里。

“别再闹了！”墨惜的笑容不再，推掉他的胳膊。

幸好，到车前了。司机一直等在车里，远远看到他们过来，急忙出来扶项勇上车。墨惜这才意识到，项勇可能真的伤得不轻。她的罪恶感更重了，连连叮嘱他好好养伤。他笑个不停，臭贫着：“我说，虞墨惜，有空多去看看我呗，我见不着你怪想的。”车子开动了，他又扒着车窗探头出来笑着大喊一句：“真想！”

很久很久以后墨惜才知道，项勇的膝盖原本就受过伤，那次被撞之后，旧患新伤加在一起，肿得厉害，那天是打了封闭针之后才去看她的，所以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等到吃完晚饭，封闭针的效力没了，他疼得走不了路，还在硬撑着冲她笑，就怕她担心。当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他就是那样骄傲，无论多在乎，咬碎了牙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