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香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十点。昨晚响了一晚的鞭炮声,几位女孩搓了一晚的麻将,到凌晨四点才入睡。
房间里冷得出奇,苹香披了一件棉袄,赶紧将脚炉生上火,往脚炉里放了几块木炭。这种铜制的暖脚炉,盛行于明清时期,顾名思义,脚炉就是脚部取暖的炉子,形状圆圆的,又不太大,刚好可以将女孩的一双脚搁在上面取暖。
脚炉是苹香房间里唯一可以用来取暖的东西,苹香的房间可比不得文艳那里设施豪华,还能有自己的壁炉。文艳可是荣升堂里的头牌红姑娘,不仅容貌秀丽,而且京韵大鼓唱得好。虽然袁公子很长时间没来了,可是文艳的艳名,早已经享誉了整个八大胡同。
脚炉的热量开始辐射开来,苹香取出压在枕头下的一套旗袍。那是在庙会上,凤仙姐送的那块墨绿色料子,苹香让裁缝师傅给做了一件旗袍,今天还是第一次穿呢。
苹香将身体尽量地靠近脚炉,这样,可以取得更多的热量而不至于很冷。苹香在粉色小围兜外面,套上一件薄棉袄,里面却没有穿一种叫“束奶帕”的东西。民国初年,人们普遍还比较保守,女孩子到了发育的时候,被强行用一种布条包裹住日益隆起的胸部。当时,如果女孩子露出胸型,就被视为一种淫荡的表现,因此便有了这种美其名曰“束奶帕”的东西。其实就是块白布条,将胸部层层包裹,这严重地影响了女孩子在生理上的正常发育。但是,青楼女孩思想比较开放。因此,束奶帕在这里极少用到。大多数青楼女孩都真空上阵,因此,苹香也不例外。
苹香在小棉袄外面,穿上了新的旗袍,站在镜子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苹香没有感到这件旗袍有任何美感可言。普通的斜对襟元宝纽扣,滚边设计,长长的袖子,尤其那直通而下的无腰线的设计,将苹香婀娜的身姿,掩盖其下。唯一看得上眼的就是当时流行的立领,民国初期,立领是比较时兴的款式,它可以彰显女孩颀长的脖颈。
苹香下意识地将腰部宽松的多余部分折叠起来,用别针扣住,又将长长的袖口卷至手腕处,白皙如藕段般的小臂显现了出来。苹香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小小的改动,却与先前有着天壤之别。
镜中出现了一位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的女孩。苹香觉得旗袍就应该是这样穿的,她甚至觉得里面的小棉袄都是多余的。于是,她将小棉袄脱下,又突发奇想地在小围兜里,胸部的地方塞了两团棉花,再次穿起那套旗袍。顿时,苹香自己都傻眼了,眼前的女孩,昂首挺胸,风姿卓越,与刚才那个没有腰线,胸部轮廓模糊的女孩,判若两人。
苹香觉得,这件旗袍需要这样改动,穿在身上才有美感。于是,她唤来了文艳和凤翠。“文艳姐,你看,这旗袍这样穿,怎么样啊?”苹香为自己的创新而洋洋得意。
文艳上下打量着苹香,似审视着一个怪物般说:“我还没看到过,有谁将旗袍的袖口卷得那么高的,腰部收得那么紧,这哪像旗袍啊?走出去肯定有人要指指点点的。”
凤翠说:“我觉得苹香这样穿好漂亮,我们反正都是干这行的,还怕谁指点啊。”
“要不,让春姨也来看看。”文艳继续说。“嗨,春姨不管这些,咋吸引男人咋穿呗。”凤翠说。“文艳姐,要不你就帮我改一下,你针线活做得好。”苹香哀
求道。“苹香妹妹,不是姐姐不帮你改,改得不伦不类的,就浪费
了这么好的一块衣料子。”文艳说。“那……好吧,我自己动手改啦。”苹香有点不悦。“听文艳姐一句的,那样穿不好看,整个身形露出来有啥好
看嘛。”文艳数落道。“那好吧,文艳姐,我就不改了。”苹香明显的不悦。“好了,苹香妹妹,今天年初一,快穿起那套新衣服,咱们
去给春姨和章老板拜年去。”文艳笑着说。“嗯,姐,你先去吧,我过会儿就来。”苹香说。“那好,过会儿见。”文艳和凤翠离开了苹香的房间。
等文艳一离开,苹香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谁说不能改,我偏要改一改,那样才是我心目中的旗袍样。
说动就动,苹香立即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将那件墨绿色旗袍横放在桌子上。她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忆着文艳姐手持剪刀,剪裁衣服的细节。这没难倒苹香,只见她,右手拿着剪刀,左手按住旗袍,对准腰部,猛地就是一刀剪下去,将原来的缝线处剪了开来,又将她认为多余的部分减去,再将长袖口也一并剪至手臂处。待剪除了那些多余部分之后,苹香拿起针线,细心地一针一线地将剪开部分重新缝上。
全部修剪工作完成之后,苹香将这件经过她亲手改良过的旗袍,重新穿在身上。贴身的剪裁,犹如量身定做。苹香自己也很惊讶于自己的创意,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竟抿嘴而笑。忽然,她又突发奇想,旗袍那个开叉处似乎不太满意,如果将开叉部分再提高一些,那样就可以露出她修长的美腿。这个主意不错,苹香为自己的又一大胆创新而激动不已。她又脱去旗袍,将之放在桌子上,重新拿起剪子,对准旗袍的开叉处,一剪子剪了下去。这样一剪,原来不太明显的开叉,一下子提升了许多。苹香越做越麻利,她对自己竟然有女红的天分而暗自窃喜。
一切修剪完毕,她重新穿上了那件被她改得面目全非的旗袍。一位民国摩登女郎,俨然出现在镜中:修身的旗袍,恰到好处的中袖,尤其是那开叉处,当苹香伸出右腿的时候,性感而修长的美腿,成了整体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