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院落，走进一个居民区，辛格的家在一楼，是一套简朴安静的单元居室。辛格轻手轻脚推开门，领着夏墨直接走进了祖母的房间。夏墨看见隔壁房间的灯，没看见辛格的父亲。辛格的祖母躺在床上，抬起头，看见辛格和夏墨，脸上马上浮现出了笑容。

“你好……”辛格的祖母想坐起身，但没有成功。她在说中文，语气虚弱，吐字却非常标准，带有南方语音。

“您好，见到您非常高兴。”夏墨快步向前，前倾身体，握紧老太太的手，心里一阵温暖。

辛格脸上带着笑意，朝夏墨伸出右手食指，示意交流时间为十分钟，夏墨含笑点头，看着辛格走出了房间。她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采访笔记，调整着思绪。当两个人的目光再次交汇的时候，夏墨看见老太太脸颊上的泪，她拿出纸巾递过去，情绪也起了波澜。

“你来这里……是接我去上海的吗？”老太太的情绪很激动，“我昨天还梦见那些老邻居了……”

夏墨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八年没去上海了……”她擦拭着泪水，嘴唇抖动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去……”

“肯定能去。”

“你是接我去上海吗？”

夏墨意识到老太太的神思有些恍惚，她点点头，安慰着老太太。

“你在哄我……”老太太勉强笑了笑，擦着眼角的泪。

“婆婆，您能讲一讲过去在上海的故事吗？”夏墨把录音笔放在床头。老太太没有看见录音笔，连续咳嗽着，胸口不停地起伏。“上海现在……怎么样？”她说，望着夏墨。夏墨说现在的上海更好了。“我喜欢上海的小吃……小笼包子，奶黄包，肉粽……”老太太喘着气，握住了夏墨的手。

“我也喜欢。”夏墨看了一眼手里的采访笔记，“婆婆，说说当年到上海的故事，好吗？”她把录音笔放在老太太的嘴边。

“你说什么？”老太太很迷惑。

“您当年到上海的故事。”夏墨提高了声音，心绪有些紊乱。这时，门外传来辛格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只说了两三句，语气却是硬朗的。夏墨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她猜测，说话的男人可能是辛格的父亲。

老太太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在枕边摸索着。“我经历的故事……都在相册里面……”夏墨帮她取出相册，打开后一页一页翻看，一个起了毛边的旧本子滑落在地上。老太太又在咳嗽了。夏墨听见门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她拾起本子，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这是我记下来的……是我的宝贝……”

“是当年的故事吗？”

老太太点点头。夏墨在翻阅，可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这些文字记录夹杂着英文、中文，还有她不懂的符号和文字。她有些焦躁，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您能说一说当年的故事吗？”这一回，老太太似乎听清了，她扭过头，望着天花板，仿佛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您是哪一年到上海避难的？”夏墨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没有中国人……就没有我，就没有我的家……”老太太侧转眼睛望着夏墨，泪滴滑落出她的眼眶。这一刻，有人敲门，辛格探进脑袋，对夏墨说：“请快一些。”夏墨点点头，在心里央求老太太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