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传来下楼梯的声音，并不太响，节奏清晰。

我站起来，转头去看。

旋转的楼梯上，一个妇人拾阶而下，只随意穿了家居服，依然遮掩不住高贵冷傲之气。她年轻时，也必定是美貌女子，只是她的美，同母亲不同。母亲的美是柔和的温暖的，容易靠近。而她的美，定然时时透出冷傲，高高在上。

唐卡喊了声，“妈。”然后拉我朝前走一步，“这是拂朗。”

唐卡的母亲停在楼梯的三四个台阶处，站在那里，打量我。

我迎着她的目光同她打招呼，我是有备而来。

她这才走下来，脚步很缓，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对我说：“拂朗，你也坐。”

还好，并没有赶我走。

我说谢谢，大方地坐下。唐卡坐在我旁边，已经松开我的手，但依旧紧张，不停做些小动作，倒水，削水果。

她笑笑，“唐卡说今天带你回来，我们并没有心理准备，但他很坚持。”

我也笑，我知道是这样，即使很久以后唐卡带我回来，他们依然没有心理准备。这很正常，他们并不准备接纳我，门当户对，对长辈来说，分量很重。其实他们的观点没有错，只是他们的儿子，不肯听他们的话。

“你们认识多久？”她并不介意我不接她刚才的话，将唐卡削好递给她的苹果转递给我。

我接过来，放在手中，回答她，“三个月。”

“听唐卡说，你父母都已经去世？”

“是。”我诚实回答，“我遇见唐卡时，正是赶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她叹口气，“姑娘，你也不容易。”但话锋却一转，“唐卡这孩子，从小心软。”

我听懂她言下之意，她在婉转告诉我，唐卡对我，只是同情。

到底，她比姜荷有思想，那女子，认定唐卡看中我美貌，而她，只是对我说，唐卡用错了情，我会错了意。

我不接她的话，我来，不是为了说话，不是为表白我和唐卡的感情，我来，只是告诉他们我的存在，然后等待他们的态度。

显然，对我一再的沉默而自始至终的平静，唐卡的母亲略感意外。她换了话题，是关心的口吻，“拂朗，我想，以前，你吃过很多苦吧？”

我笑笑，“习惯了，不觉得苦。母亲在时，我们生活得很好，现在，只是有些孤单。”

唐卡在这时问：“我爸呢？”

唐卡的母亲顿一顿，清清嗓子，“你爸不太舒服，躺下了。”

我没有看表，但我知道大概时间，不会超过八点。还很早，这样的借口，也只是借口，我知道，唐卡的父亲，他并不想见我，以此来反对我在这个家中的出现。

唐卡也知道，应了一声，略感黯然。

我依旧装作不识，礼貌询问：“我来，是否打扰叔叔休息？”

唐卡的母亲摇头，“不，没关系，房间隔音还好，打扰不到他，只是他刚吃了药，不能下来见客，你要担待。”

“是我来得不巧，该你们担待才是。”

这样的对话，你来我往，看上去那么平和礼貌，其实皆是唇枪舌剑，我只想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不会让自己尴尬无措。

她却忽然对唐卡说：“卡卡，上去看一下爸爸是否需要喝水，我刚才让保姆去休息了。”

唐卡一愣，匆忙看我一眼，眼神不安。

我微笑推他，“去看看叔叔吧，替我问候他。”

我知道，她只是要支走唐卡，一定是有些话，她不想当着儿子的面同我说。

只是我没想到，在看着唐卡上楼后，她转过头来，对我说：“拂朗，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只要你和唐卡分开。我没别的意思，你一直生活艰难，我也是做母亲的，算是给你的帮助。”

说着，她拿出一张备好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