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终于离开。
但是我骗了他,自他下楼那一刻,我就站到了窗帘后面。
他也骗了我,他几乎是倒退着一步步离开。然后,在巷口,我看到了站在那里等候他的姜荷——我背着唐卡给姜荷打了电话,要她来接他。
我不想他一个人自我这里走到唐家,我怕他走不下去。
我看见唐卡站在姜荷几步之遥停下脚步,姜荷主动走过来接下唐卡手中的一个包。
唐卡不肯松手,再度回头。姜荷顺势拉他朝前走。
我放下窗帘。
这样的时候,我愿意唐卡身边,有姜荷在,因为,我知道姜荷爱唐卡。
我相信她的爱,不管她将怎样表达,她的爱,不容置疑。如她这般身世和心性,若非爱一个男人至深,如何会用这样的方式乞求我这样一个在她看来简陋出身地位卑微的女子。
现在,我愿意将他交给这个爱他的人,不管他爱和不爱。
被爱总是好的。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
在窗帘背后,我慢慢蹲下身体,慢慢坐在地上,窗帘挡住我的脸。我却似乎没有力气将那轻柔的帘子拂开。
我在那一刻,成为空心人。
坐了很久——只是我觉得很久,时间如凝固一般。
慢慢拂开窗帘站起身时,抬头看墙上的表,不过晚上八点一刻。而唐卡,分明已经离开我一个世纪。好久。
心底依然空洞,觉得房子很大,大而空,就像母亲离开第一晚的感觉,我一个人待在里面,感觉慌乱,待不下去。很想抓住什么,并且必须那么做。
可是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我能够抓住的?还有什么有谁属于我?
周赫!
只有他。很多时候,我只有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依赖和索取。
手指抖动着拿过电话找他的号码。
拨通,听到他的声音,犹如溺水时握住一块救命的木板。
“拂朗,怎么了?”他温和地问我。
我没有说话,他听到的是我牙齿打战的声音。我觉得好冷。
“拂朗,拂朗……”他接二连三唤我。他说:“说话啊拂朗。”
终于我能够开口,“周赫,我想见你!现在,我必须见你!”
电话掉了下去。我重新坐在地上,很想哭,但没有眼泪。
周赫很快便赶到,在巷口给我打电话,问我住在哪个房子里。
我告诉了他,他很快便跑上来,我打开门,听到楼道里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碰撞到什么杂物的声音。
周赫在门前出现,衣服上处处沾了灰尘。好似唐卡第一次来,这地方,实在杂乱。
“拂朗,发生了什么事?”他握住我手臂。
我摇头,看着他,“周赫,抱抱我。”
周赫只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我拉进怀中,很轻很轻地将我拉入怀中,然后,轻轻地用双手环住我,将我环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那一刻,我终于落泪。我以为我不会哭。
周赫不再说话,不问我缘由,只是手臂轻轻收紧一些,将他的力量传递给我,然后就那样抱着我,任由我的眼泪湿了他的肩头,任由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他面前,我从不介意释放我的脆弱。他担待我。
好半天,周赫的手掌慢慢抚过我的头发,“拂朗,好了不哭了。”
我啜泣一声,眼泪已经缓缓收住。
一直以为眼泪是最无力的武器,现在才知,原来眼泪竟是一个出口,有释放的能量。哭这一场,似乎松懈好多,依然空洞,但那种如刀切割而过的感觉,钝了许多。
我松开周赫。
他用衣袖擦去我脸上残留的眼泪,“拂朗,哭过就好了,是不是?”
我点头。然后抬起头来看他,说:“我想跟你去喝酒。”
在没有他们之前,每次难过的时候,我就会去喝酒。现在有了别人,我还是有此念头。
周赫没有即刻答应,看着我。
我终于说,我失去他了。
周赫一怔,但并没有问,牵起我的手臂走到洗手间门口,“洗把脸,我等你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