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爷的发作让高文觉得事态更麻烦复杂了。
高文不是要说服他原谅他的谎言,而是要说服他相信自己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问题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了,这是他未曾预料的。
“我……我……”施大爷很激动,但他显然想稳住自己的情绪,吐字清楚一点儿,“我是好心……你却跟我开玩笑。看你这样子我很着急,你家要出什么事……我还想帮帮你……你怎么能拿我老头开玩笑?”
“没有,施大爷,没有拿你开玩笑。”
“那你为何说电报是盛珠拍来的?”
“我没说是盛珠拍的。”
“你看你,刚刚说的,怎么就不承认了?”
“我说是我妻子拍来的。”
“看看,看看,你自己招了吧!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你没说是盛珠拍来的?”
高文怔住了。盛珠是他妻子,他妻子是盛珠,这在老头心中已是铁板一块,不可分割。
高文面对的是无法冲破的铜墙铁壁。勇气与胆识不复存在。
顿了好大一会儿,施大爷说出了令他更无计可施的话:
“莫非你看我对盛珠热情了点儿,不自在了,想耍耍我,是吧?”
施大爷说:
“你也太小心眼了,我当你父亲都够格了,你怎么能这么想?”
施大爷说:
“你们搞写作的人难道都是这德性?”
新疆有一句土话叫“二转子”,只要说一个人是“二转子”,新疆人什么都明白了,它的含义既复杂又明晰。跟盛珠短暂的交往中,高文不止一次听她说“夹生”,这是内地的一句土话,“夹生”是由“夹生饭”演化来的,高文觉得新疆的“二转子”和内地的“夹生”是同一个意思。夹生饭不是完全的生米,也不是完全的熟饭,介于两者之间,既生又熟,既能吃又不能吃,既硬又软。
高文觉得施大爷就是“二转子”、“夹生饭”,高文觉得事情的严重性就在于他是“二转子”、“夹生饭”。
施大爷气鼓鼓地出去之后,高文拿出电报,目光涣散,神情愣怔。
这时候,高文的寻呼机响了。
按下键钮,屏幕显示:
盛女士很想你。如果没事请挂电话来,我等着。
高文急忙把电报揣进口袋,走到外面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家餐厅的电话。
高文瓮声瓮气道:
“喂,请找一下盛珠。”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笑道:
“好哇……傻瓜,还听不出我的声音?我就是呀!”
高文说:
“你刚才呼我啦?有什么事?”
盛珠抢白道:
“没事就不能呼你啦?”
高文撇开这个话题,嚷道:“不好啦,我妻子要来北京了,刚接到电报。我都急死了。”盛珠思忖片刻,说:“她什么时候到?”高文说:“明天,明天上午十点。”盛珠也着急起来,叫道:“这么快?电报上写的吗?”高文说:“这还有假。”盛珠突然说:“不会是谁恶作剧吧?”高文没好气地说:“亏你能想得出来。谁会这么恶作剧。”盛珠又说:“那老头……噢,对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高文的额头已沁满汗水,他边擦汗边问:“你说怎么办?”盛珠说:“我搬出去就是了。我今晚就搬。”高文说:“我是说怎么跟老头讲?”
盛珠说:
“你看怎么讲好就怎么讲,我怎么知道。谁叫你这么缺德,占一个又霸一个。”
高文已隐隐听出盛珠的醋意,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晚上,盛珠下班回来的时候,前几天欢快的气氛不见了。原来上苍的馈赠,只不过是化了装的潘多拉盒子。高文一下子蔫了,像遭了抢劫一样。施大爷躺在自己床上抽烟,见到盛珠也没有打招呼。
盛珠以为高文把真相告诉施大爷了,急急来到高文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