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也躺在床上抽烟。盛珠关起卧室门,把昨天高文送她的坤包扔到衣柜上,说:
“你都告诉他了?”
“告诉谁?”
“施大爷呀!”
“没有。”高文坐起身,用手指弹了弹烟灰,“谁说我告诉他了。”
盛珠坐在床上,说:
“干吗这么发愁?跟老头把一切说明不就行了吗?我这里又不要你费神,我还会缠着你?”——而高文想都没想过这问题。
盛珠拉着他的手说:
“我今天跟老板请假提前下班的,我把几件衣服收拾收拾就走。”
高文抽回手:
“关键是老头是个‘二转子’,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夹生’,我总觉得老头会坏我的事。”
“不会的,”盛珠说,“你要不好跟他说,我去跟他说。”
“你怎么跟他说?”
“照实说呀!”
“你看这样行不行,”高文重新燃起一支烟,盛珠看到他衣服上落了许多烟灰,“你现在陪我出去找房子,我再租一间房子,我妻子来我就把她领到新租的房子里,你看怎么样?”
“这主意倒不错,可……”盛珠习惯性地用手捋了捋头发,他发现盛珠新做了头发,从盛珠的头发上散发出一种醉人的馥香,“这样你的开销就大了。”
“这没关系。现在靠稿费还行。”
“可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房子?”
“试试看,走,你陪我一道去找。”
从屋子出来,高文才感到饿了。现在已快九点了,他还没吃晚饭。他跟施大爷怄气,施大爷也跟他怄气,两个人谁也没做晚饭。
盛珠买了两个煎饼果子。摊主问盛珠要不要加鸡蛋的时候,盛珠毫不犹豫地说加。
盛珠付了两个加鸡蛋的煎饼果子的钱之后,她的口袋里仅剩下十块钱了。这是盛珠来北京后第一次买加了鸡蛋的煎饼果子。
高文站在路灯下,他不知道盛珠去干什么。见盛珠隔着油纸捧来煎饼果子,心里掠过一丝久违的温馨。
“等我拿了工资再请你上馆子。”盛珠把煎饼果子递给高文,“趁热吃吧。”
高文吞咽完两个煎饼果子之后,便领着盛珠来到一片工棚式住宅区。在窄窄的黑灯瞎火的巷子里高文一连敲了四五家门,均回答没房子租。有两家主人在高文敲开门之后,投向他的是极其怀疑的目光。
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和侮辱,高文明白他们分明把他和盛珠当做盗贼之类的坏人,认为他打着租房子的幌子来查探目标,有一个房主在关门之后对家里人说的一句话清晰无误地传到了高文的耳朵里:
“夜里注意点儿,来人不善。”
一般情况下,他的外表给人印象都不坏:文质彬彬,白白净净,一个典型的文人形象。高文还不曾记得有谁把他误认为坏人,至多不过把他看成一个花花公子而已,而且是最好意义上的花花公子。
盛珠及时地安慰道:
“这有什么关系,现在社会这么复杂,人人都有戒心,再说他们又不认识你。走,我们继续找。”
接下来盛珠又敲了几家门,同样说没房子租。而且都表现得很厌烦:
“都什么时候了,乱敲什么门!”
不仅他丧失信心了,盛珠也丧失信心了。
在回来的路上,高文焦躁不安,一筹莫展:
“怎么办?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