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用,”盛珠说,“这点儿小事就把你难成这样,亏你还是个男人。”
盛珠的指责对高文微微有些触动,盛珠在电话中还流露出一些醋意,现在竟全力以赴帮他找房子,高文觉得盛珠不仅比自己坚强,也比自己成熟冷静。他无法把眼前的盛珠和若干年前的那个区分不了“解放思想”和“解放军思想”的盛珠联系起来,合二为一。在后来创作中篇小说《阮村》的时候,高文再次为此困惑了好长时间,事实上也许是盛珠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之后成熟起来了,从理性上讲这也能说得通的,但高文依然找不到把两个盛珠统一起来的感觉,最终高文只写到她入狱为止,而把盛珠以后的生活变成了另一篇小说。而且还把她的学历降低了,以使读者信服一些。
高文灵机一动:
“有了。”
“怎么有了?”
“我想出一个好办法了。”高文的眉毛一跳一跳的。盛珠觉得高文兴奋时的表情很滑稽,“明天一早我就去旅馆开一个房间,把一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搬过去,我把妻子领到旅馆去。我说跟房东闹翻了,暂且住在旅馆。这样不就有时间找房子了吗?”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只是……旅馆费用太贵了。”
“就这么定了。”高文一把抱住盛珠,“今晚你别搬了,我们要好好……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
盛珠没明白高文说的“最后的晚餐”的意思,说:
“怎么,你老婆来了饭也不给你吃?”
“说什么呀!我是说跟你不会是最后一次吧,今晚?”
“这可由不得我。”
高文不愿多想了,说:
“回去之后,你到施大爷屋子把电风扇搬过来。电扇是我买的,一直让他用,老头也太不自觉。”
“你干吗不搬?”
“叫你搬你就搬吧,问那么多干吗?”
“我不好意思搬,老头在这方面特别敏感。”
“我也不好意思搬。”高文搂着盛珠往住处走去的时候,脸上又出现那种盛珠已经熟悉的醉酒般的潮红。
每到这时,高文脸上总是出现这种潮红。可盛珠在中途突然感觉高文一下子冷却了,百般缠绵也无济于事,盛珠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走神了,甚至被什么致命的恐惧袭倒了,更可怕的是高文后来竟也像她丈夫一样神志不清地喃喃呓语着什么,而呓语完了,就好像信徒念了真经一样好了。她丈夫念的是关于一件大衣的事,而盛珠隐约听高文说诺贝尔还有奖章什么的。最终还是成功了,在高文喃喃呓语之后他的心情显然好了起来,盛珠却又多了一份心事。她没有问高文为什么说“橡皮子弹”,她觉得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高文显然有病了。她丈夫说的是“大衣”,而高文说的是“诺贝尔橡皮子弹”什么的,盛珠当然不知道诺贝尔是干什么的。所不同的是,高文呓语完了之后就能勃起,丈夫却不行。当然她丈夫是精神病人,高文显然不是,还远没到那个程度。盛珠也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抑郁症跟精神病并没有必然联系,更多的时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病,抑郁症会导致自杀,可丈夫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这之前盛珠只把丈夫的症状抽象地称为抑郁症,这是丈夫患病之后她从医生处和书本上得来的概念。高文让她第一次区分了这些医学术语具体的差异,盛珠忧心如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