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为了不去金陵,一会儿说将士疲劳,一会儿说枪炮疲劳,一会儿是攻长兴,一会儿是防湖州,已经把一切借口都用尽了。当时在曾国荃幕中的赵烈文站在曾氏兄弟的立场上,在日记中批评李鸿章:“此一事而机械百出,言语处处不同,其图望大功、日夜计算心计之工,细入毫芒。” 其实,在这件事上,李鸿章处处为曾氏兄弟着想,甚至冒着抗旨的风险。赵烈文还这样说,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六月开始,身发湿毒的曾国荃,也不得不振作精神,督促部下,加紧攻城。六月初一,各军逼近金陵城根,轮流猛攻,掩护挖地道。十五日,终于有一条地道挖成了。军中相传,这天晚上,忽然有一疯子跑到曾国荃营中,手舞足蹈,胡言乱语,说让他办的事已经办妥了,有红须人、白须人令他前来“销差”。士兵怀疑他是奸细,拖出营去,一路上他还不停嚷着这两句话。
同治三年(1864)六月十六日中午,总兵李臣典督率士兵,在地道中放置炸药,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刹那间烟尘腾空、遮天蔽日,金陵城垣被炸坍了二十余丈,碎砖石如雨直下,把准备进攻的湘军士兵砸伤了几十人。尘烟稍散,终于看见城墙缺口,湘军呐喊而上,从缺口蜂拥抢入。这时,钟山上有大团浓云,积聚如山,压在湘军头上,随着军队汹涌入城。将士都说这是神明护佑,更加奋勇。
天京九门尽破,当曾国荃看见湘军的旗帜在一片硝烟烈火的烘托下,呼呼飘扬在城头时,欣喜若狂,一时湿毒尽消、活龙鲜健,赶紧扬鞭策马,驰回老营。赵烈文形容当时的曾国荃:“中丞衣短布衣,跣足,汗泪交下。”可见其万分激动,又不胜疲劳的样子。
曾国荃一面以八百里红旗驰报朝廷,一面传令各军乘胜进攻。他的奏报称:“自十六日午时起至日暮,歼毙悍贼数万,攻陷伪府数十处,惟首逆洪酋所居,筑有伪城甚大,死党不下万人,经官军四面环攻,尚未破入,大约一二日内即能剿洗净?!?官军此时还不知道洪秀全已死。
曾国藩也有奏报,详述日暮后的战况:“当日暮苦战之后,正兵收队龙广山,而伏兵深入,由伪城之东,逶迤而南,不能收队。时已三更矣,伪忠王传令群贼,将天王府及各伪王府,同时举火,焚毁伪宫殿,火药冲霄,烟焰满城。袁大升、周恒礼、沈鸿宾等,见伪殿前南门突出悍贼千余人,执持军器洋枪,向民房街巷而去。知是洪逆窜至民房,遂率队腰截击之,杀贼七百余人,夺伪玉玺二方,金印一方,宽广约七寸,即洪酋僭用之印也。其伪宫殿侍女,缢于前苑内者,不下数百人;死于城河者,不下二千余人。其时伪城火已燎原,不可向迩。街巷要道,贼均延烧塞衢,官军以暮夜,路径生疏,不能巷战,遂收队站城。”
半夜,由于太平军突围,双方再起激战。李秀成保护幼主洪天贵福逃出天京,被湘军一路追击。六月十九日,李秀成和洪秀全的次兄洪仁达(福王)在金陵外方山被俘。据赵烈文记载,他们并非被官兵所擒,而是被当地老百姓抓获的。后来,曾国藩未经请旨,就把李秀成杀于金陵。这事令朝廷颇为不满,并起了疑心,派富明阿到江宁调查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