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舍不得红格格离开自己一步,他让红格格随他的驼队一起出去做生意,他找了一峰又肥又大的骆驼专门驮红格格,让他铺里的徒弟孟生专门拉这峰骆驼,并陪着红格格玩耍。孟生是个孤儿,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是父亲收留了他在孟庆同里学徒,是孟庆同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所以他取名孟生。孟生比红格格大六岁,两小儿在一峰骆驼上长大,红格格离不开孟生了。他们经常把两只右手叠在一起,红格格盼着自己的手长得和孟生的一样大。可是红格格在长孟生也在长。红格格就说,哥,你等等我么。
红格格母亲死后,大清公主还是把那二十顷土地租给了红格格的父亲。随着红格格的长大,父亲不想让红格格再同他一起在驼背上颠簸了,他开始经营土地。几年的工夫他不断地承包蒙古王公放荒的土地,又不断地收租置地,很快他拥有了义和隆附近的一些土地。红格格十二岁开锁,他把红格格和孟生叫在一起,把他俩的手放在一起说,等红格格十五岁满了你们就成亲吧。红格格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高兴得泣不成声。可孟生愣在那里,他喃喃地说,红格格不是我的妹妹吗?
红格格的父亲拥有了一些土地,可比起义和隆的王家还是九牛一毛。王家之所以土地多,是因为王家有渠。于是父亲想修一条渠从黄河上引水,灌溉这些土地,让这些土地为他的红格格创造更多的财富。他自己早晚会死的,他想无论他在还是不在他的红格格都能过上富裕的生活。他清点了一下家里的银子和粮食,恐怕连挖一条私渠一半的费用都不够。于是他下决心把包头的商铺卖了,再赊欠一部分工钱等秋后收了粮再还。主意已定,他骑着他的枣红马上路了,他让孟生和老额吉陪着红格格,他和孟生约好,三月初三让孟生到大佘太来接应他,因为西山嘴一带常有土匪出没。
事情办得很顺利,枣红马驮着红格格的父亲和为数不少的银子在三月初二就到了大佘太,进镇子时他看到两家埋死人的,哭哭啼啼的有气无力。他心中暗喜,当地有个说法,出门碰到埋死人的吉利。他住在一家车马店里等着第二天和孟生会合。晚上他点着胡油灯,拿出在包头瑞蚨祥商行给红格格买的一幅红绫子仔细端详,渐渐地眼里涌出了泪水,红格格是他的命根子啊。
突然他听到炕上有赤楞赤楞的响动,他操起胡油灯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老鼠在啃他炕上的米袋子。他提起手边的毡靴打上去,老鼠跑了。睡觉前他怕老鼠还来啃他的米袋子,他解下裤腰带把米袋子吊在了窗前的房梁上。睡到半夜他听到了更大的动静,他赶快点着胡油灯,他看到还是那只老鼠蹲在窗台上,正一跳一跳地够那只米袋子呢。它的身体看起来很笨重,跳两下就缩下来喘一会儿气,它两只通红的眼睛盯着红格格的父亲看,是豁出去的表情。红格格的父亲又举起了毡靴子——红格格的父亲看见,这只筋疲力尽的大老鼠挣扎着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两只前蹄抱起来捣蒜般地给他作揖。红格格的父亲简直被惊呆了,他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老鼠磕头作揖的。他放下了靴子。他发现这只老鼠的肚子很大,他意识到这只老鼠怀着身孕,可能就要临产了。他站起来从袋子里掏出两把米撒在窗台上,吹灯睡觉了。第二天早上,果然大老鼠生下了一窝小老鼠,在窗台上吱吱地叫着,围着大老鼠找奶吃。大老鼠仿佛已摸着了红格格父亲的脾气,一点都不害怕他,好像对他还有一点炫耀。
给马喂足了草,红格格的父亲想出去溜达溜达看孟生来了没有。一出大店的门,便听得镇子里鬼哭狼嚎乱作一团,一打听,红格格的父亲吓了一大跳,原来是镇子里发现了鼠疫,官兵封锁了镇子,谁敢往出走半步,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