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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 第 五 章(2)

羊哭了,猪笑了,蚂蚁病了 作者:陈亚珍


我打了个血红的哆嗦!挖掉肾脏?他们要肾脏干什么呢?

卖钱呀!腊月对我的无知表示吃惊!她说,移植一个肾脏可卖大几十万块钱呢!这是城市里最高级的生意,难道你没听说过?唉唉,我是乡下人,俺孩是乡下女人生的,我没有亲人的关爱,俺孩没有爹的呵护。整天少言寡语,所有的兴趣就是专研业务。连对象都顾不上找,整天埋头研究项目。从没招谁惹谁呀惠儿。可他常常不痛快,他总是长嘘短叹。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里,天黑了也不开灯,我让他吃饭他总说等一等。有一次俺孩拉着我的胳膊像三岁的小孩一样,说娘,人要不如人会让人小看,人要比人强就会受人暗算,娘啊,人到底怎么活才自在呢?大街上走着的人群中,那么多面庞相似却找不到一个友人。城市是一个交易市场。我常想,你那个梨花庄一定是个宁静的,自由自在的,人情味很浓的地方吧。

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我听出来了,孩怕是遇到难处理的世事了。我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先人说的办啊。俺孩还认真点了点头。我怕自己见识短,教错孩的想法,我说,俺孩有难,要不……去找你爹……问问?

俺孩咬住下唇摇摇头,说至死都不!我要为娘活出个志气来。我不想要斗志,但我一定要意志,我要让娘当一个世界上最体面的母亲,我要把娘失去的爱全都补回来……腊月姐捂住脸哇哇地哭,俺孩……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前有一个科研项目很快就成功了,谁知……

我鼻子一酸,嗅到一股暗红的腥味浓烈在空气里无限扩张。人世啊人世,为了钱,人类的贪婪已膨胀到了残杀同类典卖脏器的地步了吗?我迷惘地望着年轻的死尸,小拴的眼睛向上翻着,是负重的,无辜的,成熟的,好像他早就看透将要谋杀他的这个世界。为什么最美的生命总是与世间不相宜?无端的杀戮,无声的吞噬!让我看到在这个充满生存策略,讲究心术心机的人群中,一个不向世俗让路的生命在未被剥夺生命之前,他的灵魂就早已被剥夺了!我眼前呈现了一片狼吞虎咽的景象……

腊月说惠儿,如果当初你肯为我保佑俺爹的平安,那我就不会没有爹,俺娘也不会自寻短见,我也不会嫁一个不般配的“臭老九”,孩子也不会落此下场……

我的心在哭泣!当我看到世界被虚假、残暴、投机所充塞,我的寻找计划是多么可笑?是的,我的存在只有被人抱怨!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都是因我最初的疏漏。我低下头,我说腊月姐,你还信这个吗?难道我真有能力保护他们吗?喜鹊、荷叶们的爹我都求过神灵,可他们不是都没回来吗?就算神主有灵,可我还太小并不知其中的意义,何况我跪得都快死掉了……

我在庙里不分昼夜地为三十六个爹爹祈祷,一朝昏迷在未知中生死未卜。全家人乱了方寸。三叔赶了头快马到别村请来大夫,经反复疗治无效。奶奶又去请教“仙人”,结果是元气伤尽,只能听天由命了。奶奶说俺惠儿该是大福大贵的命呀。神说小女贵而没福,蜡烛命,就是活下来也注定要流很多泪。奶奶说因甚呀?神说贵人多遭难呀,不受苦能彻悟世事?奶奶默下不言了。

无人再敢接受看我的病,通常用的办法都丧失了效力。大夫说三魂丢了两魂,只剩一魂了,怕是不行了……一家人围着一个病弱的我已无指望。可是娘不许我没指望,她必须把我好好地交给爹。她心里还有一个指望,只是不敢出口。娘被这个指望折磨得寝食不安,她觉得我的命就在这点指望上,娘尽量想让这个指望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可始终没人愿意说。因此,娘没有征求奶奶的意见,-个人抱着我跑出去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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