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绍兴十二年》 临安(3)

绍兴十二年 作者:夏坚勇


临安是临时安顿的意思,它另外还有一个名称,叫“行在所”。这两个名字的意思差不多,其中既透出某种谦恭,又隐含着某种动感,似乎这里只是暂时歇歇脚的地方,皇上随时准备起驾还都拔脚开溜的。因为宋室的都城远在北方的东京,虽然皇上已死心塌地要在这里安顿下去,但对外不能这样说,就像有些主义虽然遥不可及,但还是要放在口号里每天高喊“而奋斗”一样,那是自己执政合法性的根基所在。临安的居民也希望皇上千秋万载地在这里安顿,他们是与皇上休戚与共的。元宵的灯火、端午的龙船,那既是皇上的面子,也是临安市民的面子;民谚中的“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既是皇上过日子的底子,也是临安市民过日子的底子。凭心而论,这几年,临安的面子和底子都有了不少起色。别的不说,单说这“北门米”。北门即余杭门,是大运河进入临安的门户,苏湖熟,天下足,粮米亦通过运河由此门入城。民以食为天,物价最基本的标尺是粮价。自古以来就有“斗米斤盐”的说法,因为盐不能当饭吃,它的消费大体上是一个常数,价格也不会有很大的波动。北宋神宋熙丰以前,一石米六七百文,时盐价为每斤六七十文,斗米斤盐,大体相当。到了徽宗宣和年间,斗米二百五十文至三百文,而盐价仍旧是六十文,就有点不正常了。高宗建炎元年,刚刚遭遇了靖康之难,东京附近饿莩遍野,粮价奇高,斗米贵至三千、一万甚至四五万,却仍旧有钱无米。当时一只老鼠亦值数百钱,而盐价仍然在百文上下。以斗米斤盐的标准,米价高至数十至数百倍。到了眼下的绍兴十一年秋冬,广盐每斤一百二十文,而邸报上所说的米价是每斗“百余钱”至“数百钱”,估计这个“数百”也就是二百左右,与盐价大致相当。而在两三年前,江南仍斗米千钱,可见这几年收成不错,临安大街小巷的欢乐就是以这为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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