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神行陌路 序

神行陌路 作者:叶锦添


这一夜,静默的海洋陪伴着我。漫步在海的边缘步道上,这个城市很平静,天空弥漫着暗黑的彩霞,我疲累的心在寒风中逐渐崩解,悠游地感受着这清新的空气。

地球的另一面,炎热的天气令人喘不过气来,但这里却正值寒冬,好像在对我述说着某种神话的内容。我惊觉某些东西应该放下来了,包括恐惧与焦虑。在那蔚蓝色的夜空中,明晰的天际展望着一道祥和的气息,弥漫了这个港湾。我喜欢这里,有如踏在故乡的土地上。那夜充满生气,为孤独妆点了帷帐,为狂野准备了神驹。在夜间飞行,感受到空中疾速气流的冰凉,可以穿越时代、地域,穿越本源,穿越自我,神游于寂静的界域。身处这里,感受到月亮微弱光线下的倒影,一切好像有了变化,却又静静地存在于那里。那暗淡的灰蓝色光线犹如带着绵密的讯息;那视线的尽头,仿佛迎来了一种无限隙察的力量,在冥冥中驹动着一切。时间与空间像雾雨般点滴相连,相互碰触又随即消亡,因缘起灭,构成了这个世界一切的回忆。

每个置身于这洪流中的微小灵魂,皆来自何方?时间闪烁着细密的节奏,就像一个庞大的记忆体,在运作着复习的程式,一切按照一个原点转化出无限的变幻。每一个时代的信仰与现实,都在其科学的世界中互相冲突,但无法解释的事态却使科学保留了浪漫的可能。宇宙的运动像一首伟大音乐的旋律,由各自的音符所组成,它们拥有细密的节奏与空间的变化,像是一种可以阅读的逻辑,瞬间被拉动变形,弥漫着各种界域的声音与共振:逻辑总是似曾相识,现实却为有机的动态所蜕变,呈现了实质的变化。人所知的尺度有限,宇宙的知识却是千丝万缕。尝试神思既有的存在,渐次穿透时间先后的次序、范围内外的分野,达到无间的视觉。

这时候,遥望东方,湛蓝的天空下没有一丝气息与线索。那种深蓝,仍然覆盖着视野的一切。时光混沌流转,此起彼落,盛极而衰,衰极转盛,在大历史的帷幕下,无高下分野,无左右,无上下,无前后,无大小,无重量,色彩变幻着情感的原理,激发自记忆的深渊。空间存在着时间的无形,人的身体储存着万千个记忆的讯号,随时在这偶合间散发。有些空间似曾相识,来自于多维世界复合的影像。我观、他观,观自我的内在,渐而形成了世间的影像。如果庄周真能梦蝶,是否他亦是处于无间世界的蝶影?有情世间,是梦境与真实的共振,在巧合与因缘间构成了浮动的历史。这历史如一张巨大的地毯,上面铺满了各种花纹,由于不断的踏印已看不清楚形状,很多细节皆被时间流所冲淡,已回归无形之中,只留下残编断简的碎印。可能回归中心是所有信仰之凭借,一个无形的中心,一切来自于此,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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