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每当她想起他当日那个样子,仍然会心惊。
你已经妥协了。
她总是这样劝告自己。
是的,她妥协了,妥协得那么早,连挣扎都没有,他把她生命中从此以后的“应该”与“不应该”变得如此简单,他让她直面黑色的机会更原始也更残酷,他让她走失了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
他让她,柔顺得简直没有一丝生气。
他在她身后站定,一切就此成定局。
她还记得一年前,负责照顾她的女孩不忍见她孤独,偷偷带她出去散心,却不料遭遇一场蹲守已久的绑架,导致她险些被劫。惊动了他,他终于插手,自此让她看见“唐家”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第一次看见他开了杀戒,也是第一次,下意识想逃离他身边,结局是他和她之间两败俱伤。
她听见他附在她耳边的声音,因有了怒意而释放了底色,性感得无可救药。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她想说,我没有。
那一刻她是真的心惊,她从来不晓得一个男人也可以漂亮成这样子,带着妖艳的底色,好似水晶球粉碎的那一瞬间,所有流光都折射于一个点。于是这一点上,光华四射,流光璀璨。
她终于败在他手上,失声叫出一个名字:“唐易。”
……
除却夺去她的自由,他对她真的不错。
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心思又密,懂她的心事。某天他陪她出门,路过商场里的刀片柜台,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被他尽收眼底。第二天,他就陪她做了一场祭奠。
祭奠的对象是她的母亲。父亲出事之后,母亲用薄薄的刀片割腕自杀,随后葬身火海。就在她二十三岁那一年,看见浴室内漂浮的那一汪艳丽的血色,以及母亲眉间那永不再落的孤寂,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体会到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体会的话。
生命如此凉薄。
这样一个境地可以来得这么快,我要走,你留不住,再难过再悲伤也没有用,于是最后你才懂得,原来“再无机会”这件事是可以那么容易,雪遇火融,秋来树枯。
未曾料到,两年之后,竟会是他陪在她身边,为她的家人竖立起一座墓碑,留下一个永恒的归宿。
“唐易。”
走下墓园的时候,她叫住他,道了一句悠远绵长的“谢谢”。
夕阳西下,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他就是有一种力量,往那里一站,她就移不开视线。
最后,她听到他静静地说了三个字。
“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