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十美金可以用来做这些事，所以我必须保证详细明确。

这都是需求的方面，还有供给方需要考虑。半影的书店存货至少可以说是变化无常的——不过这只是部分情况，据我所知，半影先生的24小时书店其实是个二合一的书店。

一个是多多少少正常的书店，也就是书店的前部，紧紧围绕着柜台的部分，有标着“历史”、“生物”和“诗歌”标签的矮书架，有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和崔佛南的《涩果》。这部分多少算正常的书店污渍遍布，令人沮丧，但至少这里存放的书能在图书馆和互联网上找到。

另一个书店堆叠在后面。最重要的是，在那高高的设有梯子的书架上堆放的是谷歌搜索根本找不到的、不存在的书籍。相信我，我搜过。很多看起来都像是古物——破裂的皮革，金箔的书名——但另一些却镶着明亮崭新的书皮。所以它们不都是古物，它们只是都很……独特。

我把它们看作“古旧书库”。

一开始在这儿工作的时候，我猜测这些书都是来自于很小的出版社。小型的安曼教派出版社对数字存储不感兴趣。我还想也许这些都是个人出版的手工装订孤本书，从来也没能进过国会图书馆或者任何别的地方。也许半影的书店就是个类似孤儿院的地方。

但现在，在店员的职位上做了一个月以后，我开始觉得事情比这要复杂。是这样的，和第二个书店在一起的是另一帮顾客—— 一小群像奇怪的月亮一样绕着这书店公转的人。他们和“乐斯菲斯”妞完全不同。他们年纪更大，来得很有规律。他们从不浏览，而是被需求驱使着，头脑完全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如，顾客进门时门上的铃铛会响起来，在它停止之前，廷德尔先生就会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金斯莱克！我要金斯莱克的书！”他会把双手从头上放下来（难道他真的双手放在头上跑过整条街吗？），紧压在柜台上重复刚才的话，就像是他已经告诉过我一次我的衬衫着火了，为什么我还不赶快采取行动一样。

“金斯莱克！快点啊！”

旧苹果电脑上的数据库既包含普通的书也有那些古旧的书。后者并不是按书名或主题（它们有主题吗？）排列的，所以电脑帮助很关键。这时我会键入金斯莱克的全拼，电脑慢慢地搜索，廷德尔不耐烦地抖着脚后跟儿，然后一声微鸣，神秘的结果在电脑上显示出来。不是生物类，不是历史类，也不是科幻类，而是3-13。这就是指那古旧书库，3号走道，13号书架，大概只有10英尺高。

“啊，谢天谢地！谢谢你！太好了！谢天谢地！”廷德尔会狂喜地叫起来。“这是我的书。”他会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很大的书，或许是从裤子里，这就是他要还的书，换金斯莱克的书。“这是我的卡。”他隔着桌子递过一张整洁的压模卡，上面印有和装饰书店橱窗用的一样的图标。卡上有个编码压印在厚纸上，我会记下来。廷德尔一直都是幸运号码6WNJHY。我会打错两次。

像猴子一样在梯子上干完我的活儿，我就会用牛皮纸把金斯莱克的书包起来。我会设法聊两句：“今晚过得怎么样，廷德尔先生？”“啊，非常好，现在更好，”他会吸口气，颤抖着双手接过包好的书。“有进展，缓慢但稳定，肯定有进展！‘欲速则不达’，谢谢！”门铃再次响起，他匆匆地走回街道，此时正是凌晨三点。

这是个读书俱乐部吗？他们怎么加入的？他们付钱吗？

这些是在廷德尔，或是拉平，或是费德洛夫离开后，我独自坐在这儿时问自己的问题。廷德尔或许是最怪的一个，但是他们都相当古怪：他们都头发花白，一门心思，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没有苹果手机，从来不提现在发生的事或是流行文化，其实是不提除了书以外的任何事。我的确认为他们是个俱乐部，尽管我没有证据说明他们认识彼此。每个人都是自己来书店，除了自己正疯狂入迷的书外，从来不就其他的话题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