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未必有那样的魄力,如何敢临危受命,又让她拿什么去力挽狂澜于既倒!
“庙堂属于男人,自当由他们去拼去斗;可这后宫,本就是女人的——既然祸端自宫闱而起,就用后宫女子最擅长的手段来处理吧……从你入宫,短短一年,扳倒一个身怀龙种的贵人;制衡了储秀宫和承乾宫;化解了皇上与仁宪太后之间的多年心结:能在这宫里头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一般妃嫔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哀家不会看错人,你绝对有能力办妥此事,切莫让哀家失望才是……”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越发雍雅,端和凛然的神色,高高在上,不可忤逆。
景宁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风静。
裙若凝云不动。
可那心底里,倏尔有一声零落的叹息,重重地滑落。
原来,这后宫中的风风雨雨,都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缓缓地垂下眸,她朝着高位磕了一个头。
“贱妾……遵、旨!”
清宫为盘,谁是执棋者:一入宫门身不由己,在这白字黑字的厮杀中,不见血腥,不见兵戈,却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残酷,不是当旁人的棋子,就是利用别人做棋……事到如今,她没的选,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知道秘密的人,若是无用,便绝对不会活得很长——
这是宫中的定数。
康熙十二年十月初一,慈宁宫意旨,乾清宫意旨,符望阁犯妇乌雅氏景宁,端敏肃和,柔嘉孝仁,未尝有失德忤逆,恪守本分,深得圣意,深得太皇太后嘉许,特此破格回复其封号,赐长春宫承禧殿。
旨意一出,震惊后宫。
大清开国以来,宫闱中,从没有哪个妃嫔在风光最盛的一刻,被贬谪冷宫;也从没有哪个冷宫的宫人,能让慈宁宫和乾清宫同时下旨晋封。
一时间,长春宫的风光,盖过了整个东西六宫。
按照宫中定制,嫔年例为银二百,包括蟒缎、织金、妆缎在内的各色锦缎布帛若干,各色瓷碟银器若干。除此之外,慈宁宫那边又破例恩赏了几十对蓝底黄龙瓷,几十对银质盘盏,冬夏两季的金簪和食簪,吉祥绣品若干。
太皇太后这么做,无非是想抬高她在后宫的地位,虽位卑,却荣宠;也的确一度达到了很好的效果——前来拜访的妃嫔多到足以将承禧殿的门槛踏破,而那些尚服局的宫人,再不敢以次充好,赔笑讨好,极近殷勤。
可她知道,这荣宠的背后,承继了太多女子的妒忌与嫉恨,肩负了太重太重的担子,若非万不得已,何苦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就如同现在,承禧殿的寝殿内端然而坐着两位贵人、三个常在、四个答应,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人比花娇。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妃嫔,必是示好而来,可此时正在那花梨木椅子上坐着的,正是荣贵妃马佳氏芸珍——
若论骄纵,她算翘楚。
“果真就是不一样了,居然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马甲•芸珍未发难,倒是其中的一个常在闲闲的开了口。
“如今人家可是贵嫔呢,比你我都高着许多,当然有架子了,否则怎么显得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百般恩宠呢!”
“我看倒未必是皇上的心意,据说,在她还在冷宫的时候,就曾经去过慈宁宫,指不定用了什么法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和善仁慈得紧,央不住哀求,就恢复了她的封号呗!”
“你们别这么说,”宜贵人郭络罗•桑榆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凑到唇边抿了一口,“人家不是奉了茶么,已经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