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资力量不够,就不应该再滥竽充数。”叶晓枫说。
“小叶啊,我知道你有脾气,忍两年吧,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我没法在这样的环境下静下心来,记得我刚来时,你对我说过,任何时候都要靠本事说话。”他的嗓音变硬了。
“你真想要放长假?我们这里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校长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了。见他没开腔,校长又接着说,“你最近的种种表现,教导主任已经告诉我了,如果你真要我给你批假条,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过以后的事,我就不能打包票了。”
校长的口吻让叶晓枫极为不满,可事已至此,若是就此收回,他的自尊心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跟校长和谈失败后,校方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半月之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乘火车去艺术村,暂且回避冰封雪藏的日子。临行的那天,他没跟任何人请假,一路上,他头一回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如今的选择是破釜沉舟,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随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他那繁复的心绪也逐渐疏朗开来。他倚靠着玻璃窗,望着电线杆上逗留的麻雀以及开阔的天空,奇怪自己非但没因不辞而别而忧虑重重,反而对即将到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他自顾自地笑了笑,告诉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句话是不错的。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他还该感谢教导主任和校长在无形中帮了他一把呢!
都说好事成双,祸不单行,让叶晓枫没料到的是,来到艺术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带来的钱都花完了。这群人的生存状态比杨志彬介绍的还要糟糕。杨志彬,这位那天跟他谈过话的,民刊总编说的那些话一点也不夸张,除了少数几个收藏家会偶尔来到这里,左挑又选之外,没人对他们那样小众化的“艺术”感冒。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他的这些朋友一旦手握钞票,便一掷千金,从不对未来做准备、存余粮。此外,除了讨论艺术之外,大家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消遣来打发时间,新来乍到的叶晓枫已经切实体验到,这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和整个社会群体失去基本联系的乌托邦。
转瞬之间,秋季已给艺术村这一带的树木陆续染上了碎金,河流变缓,草木萧条,而万仙城也因不再得到资助而困兽犹斗。这时,他才从杨志彬那里得知,高干子弟的父亲因儿子画“政治波普”而拒绝继续给他提供生活费,而此前,他所提供的这些资助恰恰是他用来周济身边其他朋友的。
同年十一月,叶晓枫迎来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刻。面对所剩无几的积蓄,他陷入和其他艺术家们类似的焦虑之中。早已习惯被学生们追捧和崇拜的他不得不从零开始,不计后果和回报。这天傍晚,饥肠辘辘的他泡了两碗方便面,并把其中一碗推到杨志彬面前。
杨志彬也没拒绝,他啜了口面汤,把一封夹了六百元钱的信抛到叶晓枫面前,请他过目。叶晓枫狐疑地看了一回,才知道跟杨志彬相恋多年的女友正在和他闹分手,其理由无外乎他不务正业,跟他继续交往下去,没有任何前程和将来。
“你看,女人都给男人寄分手费过来了,挺没尊严的,是吧。呵呵,其实就算是这样,还多亏我给她写了封肉麻的情书。”杨志彬握钞票的手在空中扬了扬,笑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会是今天的结果。不过,这钱不花白不花,今天晚上,我就把这钱拿出来,请兄弟们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