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年纪,不是六就是七。
“蠢货。”男子上挑的眼角盛满轻鄙,马鞭一指地下少年,“人死没死,都不知道?”
众人又一窝蜂地去看地下伤者,几个公子哥赶紧把人抬走救治,掌管京城治安的九城兵马司指挥使驱马行到男子身侧,皱眉问:“可知凶手何人?”
“他!”其余人齐齐指向凤知微。
凤知微一脸惊讶,退后一步,无辜地瞪大眼睛,“路人好奇,无意卷入,胡乱攀咬,何其冤枉!”
“瓜田李下,事端突生,不知回避,招祸活该。”那男子居高临下看她,接得流利迅捷,生生将凤知微给堵住。
抬眼,两人目光再次相撞,一个警惕一个森凉。半晌凤知微垂下眼,主动避让。
形势比人强,就是有一肚皮的伶牙俐齿,这时候也最好不要拿出来显摆。
这位虽然捉摸不透,但好歹那句话里,竟然隐隐约约帮她摘清了干系。
指挥使面色微微为难,向男子躬身,“殿下,辅国公那里必定要一个交代的,此人身负嫌疑……”
凤眼斜飞,瞟了凤知微一眼,男子淡淡道:“你既说冤枉,那么可能指证凶手何人?”
凤知微一怔,一霎间心念电转,半晌咬咬牙,忍住将凤皓招出来的打算,招出来有什么用?拔出萝卜带出泥,妓院小厮身份牵扯出来不说,秋府知道了保不准还落井下石。再说,到时娘在自己和弟弟间,是不是会再次做出那样的选择?
心中一酸,面上却一丝不露,坦然笑着对身后一指,“刚才有看见一人满手鲜血,越墙而过,向西去了。”
白马上少年呛了一声,突然不住咳嗽,黑马上男子转眼看他,少年讪讪笑道:“呃,六哥,没事,风大我闪了舌头。”
六哥……果然是六皇子楚王宁弈,至于这个风大闪了舌头的,自然是十皇子宁霁了。
京中曾流传有一句诗,“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暗指的就是封号楚王的宁弈。
当今诸皇子中,原先风头最盛的并不是太子,也不是号称贤王的七皇子,而是这位少年早慧的六皇子。据说此子出生时,宫人曾闻天际有礼乐之声,然而这个传说似乎没给他带来好运,不过几个月,他的母妃产后血崩而死,无声无息湮灭于巍巍皇城。之后皇后曾试图将他养于膝下,但不知为何,很快又将他交给自己的族妹,贵妃姚氏抚养。
传闻里宁弈开口极迟,三岁才出口第一句话,但仿佛那姗姗来迟的一句话便开启了他一生的灵慧般。他五岁破国手珍珑局,六岁和天下第一才子辛子砚对诗,盏茶之间,《盛风》赋成,洋洋洒洒千字长赋,耀彩腾文气象万千,令辛子砚拍案惊奇,引为忘年之交,并因此接受皇家延请,成为天下第一书院院首,宁弈因此轰动京华。
但诸般光彩都似昙花一现,当宁弈七岁天盛建国之后,一场大病葬送了那皎皎童子的无限才慧,生死线上挣扎回的宁弈性情大改,从此走马章台,沉迷烟花,谢家燕,王家柳,少年风流的宁六皇子,成为帝京花魁时时娇唤的佳客。
也因此,辛子砚曾对友人暗叹,“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这是那句影射宁弈的诗的下一句,其中含义,深不可言。然而无论有什么含义,无论是否有谁曾试图“相赠万里”,对如今的宁弈,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也因为那场病,所以宁弈一直留在帝京调养身体,当然,是用药调养,还是用美人香泽调养,还值得推敲。
不过凤知微绝不会现在推敲这个问题,她煞有介事地指着那个方向。宁弈瞟她一眼,尚未说话,那“风大闪了舌头”的十皇子宁霁,已经笑嘻嘻道:“那么,麻烦阁下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