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里的寒气,是那种不凛冽却沁凉的感觉,凤知微被裹在风中一阵奔驰,很快整个人就冻成了冰棍。
她无法抬头,看不见挟持自己的人的脸,只看见天水之青的衣袂,在风中不疾不徐地流动,很明显是那个面纱罩脸,试图抓毁自己脸的男子。
这人衣着看起来有点怪异,天盛皇朝富盛风流,时人衣着流行宽大敞露,男子露一点锁骨视为都丽之美。然而这人,从上到下裹得严实,垂下的笠纱直披到肩头,连脖子都没露一分,衣袖也比一般人要长,落下时完全覆住手指,也不管这样打起架来是不是不方便。
他身上气息不同于宁弈那般繁花盛雪般的华艳又微凉,而是一种流水中青荇的味道,似乎闻不着,离开了却又能令人想起那般微涩而洁净的感觉。
他拎着凤知微——用两根手指,指尖还翘着,不是做作的摆兰花指,而是很明显,不愿意碰触到凤知微身上任何部位。
凤知微苦笑,心想这八成也是个难缠的,宽袍客很明显武功不凡,这人却似乎还要高上一层,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坐牢呢。
只是这人素昧平生的,为什么要抓自己呢?
身子突然重重一顿,顿得她头晕眼花,半天才看清,停在了城外一片郊野里。
那人将她扔在地下,扔出的时候顺便封了她的穴道,随即站定,不动了。
他站着不动,不说话,月光冷冷泊出一弯霜白,他在那片白里晶莹纯澈,更像一尊雕像。
凤知微仰头看着他,心里毛毛的,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某具传说中的容颜永驻不老僵尸待在了一起。
好在哑穴没封,她试探着搭讪:“喂……”
那人不动,连头也不转一下。
凤知微不气馁,继续喊:“喂……大侠……”
那人突然答话了,对着前方空气答:“喂,大侠。”
“……”
“你是谁?”
“你是谁?”
“……”
“我叫魏知……”
“……我叫魏知。”
“……”
凤知微再也坚持不下去,苦着脸揣测着——这人属应声虫的?或者这真的是具僵尸?美貌的,不会说人话的僵尸?
那人静静站着,似乎在慢慢想着什么,然后想起来什么,摇了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给凤知微感觉到“像人”的动作,心中燃起希望,换了个话题问:“大侠,咱们无冤无仇,你抓我来做什么?”
那人这回终于正常了点,答:“抓人。”
……什么意思?
“抓谁?”
“人。”
凤知微脸青了一半——我当然知道我是人!
换个方式问:“你要抓的人,是我?”
那人偏了偏头,月光透过朦胧的笠下面纱,隐约间那眼波亮而静,像一方凝玉,毫无流动。
“抓院子里的人。”
凤知微又呆了呆,想了想问:“不管是谁,只要是院子里的人?问题是当时院子里很多人。”
那人似乎想了一下,他说话很慢,答话也慢,一个字一个字吐,语声毫无升降起伏,答话时不看人,目光只落在自己面前一尺三寸地,似乎像个神智不全的人。然而凤知微却知道,神智不全的人,很难学成他那一身行云流水般的绝顶武功。
随即听他答:“他们说,抓院子里的人。”
凤知微呆了半晌,有点明白了,看来这个人是受命而来,大概是为了抓走宽袍客。宽袍客一直独居从无外客,所以这个一根筋的,就被交代只需要抓院子里的人就行。谁知道她撞上来,而这人最后一抓抓的是宽袍客,宽袍客让开,顺手便抓了她。
真是倒霉催的!
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宁弈当时也在,为什么不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