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非洲以“质料”的身份走入了世界历史。
近代以前非洲也曾有过较为辉煌的历史与文化,建立了若干个大帝国,但是在近代之前陆续都湮灭了。直到西方人到来,非洲才被动地卷入了世界历史进程之中。
地理大发现之后,西方冒险家与殖民者开始了向海外的拓展。从16世纪到18世纪,西方处于商业帝国主义阶段,在非洲建立了一些贸易据点,并通过“三角贸易”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的到来深刻地改变了老欧洲,横向上使得财富在欧洲不同地区之间重新分配,纵向上则使得财富在欧洲不同阶层间重新分配,让欧洲进入了动荡时代。绝对君主开始崛起,它击败了分裂割据的贵族,赋予统一国家以“形式”,并由主权论将其表达出来。这些绝对主义国家出于争霸或自保之目的,战争频仍;人们也开始了驯化战争的努力,最终使得国际法体系逐渐成形,一种超国家的制度被建立起来,人们有了国际秩序层面的“形式”。此时的非洲只是作为一种外围的“质料”而存在,但正是这种“质料”促动了欧洲的变迁,滋养了欧洲的崛起。
到了19世纪的工业帝国主义阶段,尤其是19世纪后半段,西方开始了对非洲的疯狂瓜分。除极个别例外,非洲人在此过程中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他们的家园被欧洲人在地图上依照尺规进行分割,一条条沿着经纬线厘出的界线框定了他们此后的命运。非洲进一步化作纯粹的“质料”,但是一种怪异的“形式”也由此开始出现。
西方对非洲土地的瓜分结果,具有国际法效力,构成国际秩序之“形式”的一部分。生活在非洲土地上的非洲人,要接受占据这块土地的宗主国的管辖权。他们有着自己与土地之间的“原生”关系,却因西方人带来的尺规疆域,而被强行捏合为一群“次生”臣民,或被拆解为不同的“次生”臣民。于是,这段历史上非洲的“形式”的基础不是有生命的非洲的“人”,而是无生命的非洲的“地”——“形式”本应因人而成,现在却因物而成——这是其怪异之处,也可说是“形式”的一种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