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肆早早地就等在了陈励深的教室外，他拿着书往外走，身旁跟着几个要好的同学，故意忽略她的存在。梁肆就这么背着书包，不声不响地、默默地跟在后头。

等到出了综合楼，同学都散去，陈励深才回头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

梁肆追上去，与他并排走。

“陈励深。”

陈励深站定，不耐烦地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还要多的女孩子，她的右脸上，又多了一块瘀青。

“我爸爸的医药费又没了，医院给我打电话了，你去交钱。”

淡淡的一句话，没有请求，没有态度，只有理所当然的命令。

陈励深深吸一口气：“梁肆，你就不能装得可怜点？”

或许，或许那样，他会对她好一点。

“我不可怜。”她黑黢黢的大眼睛紧紧地攫住他的视线，仰起头，“你去交钱。”

陈励深就没见过这么……这么执拗难缠的人……

“好，我去，我去。”他无可奈何地应付着点头，继续往前走。

梁肆还是跟着他，背着沉甸甸的书包。

走到自行车棚，陈励深闭上眼睛，回过身来，极其极其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看着她，无力地说：“又怎么了？”

“我要吃蒜香排骨。”她说罢，不由分说地走向他的车子……

陈励深一愣，一张俊脸气得惨白，他将手插在头发里，狠狠地揉了揉，看着她固执的背影，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是一点辙也没有。

梁肆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捣乱。

因为她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间太长，有些疲倦。

高崎楠到了轮岗时间，发短信问她要不要下班，梁肆回复说不用了，她要在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里待一会儿，这儿的马桶实在是高级，舒服。

过了一会儿，高崎楠的短信又发了过来：今天是不是你生日？

梁肆讶然：这你都知道？

高崎楠：当然。

梁肆失笑，随手发了句“那还不赶紧地备着蛋糕伺候着？我要大便形状的”！

高崎楠也没回她，梁肆当作开玩笑，便收起了手机。

一个人，推着一车的脏被套，进了消毒间。

消毒间一如既往地脏乱，客人用的床罩杯子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简直下不去脚。

在深港大酒店，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酒店的厕所比消毒间都干净。

由于监督的松懈和员工意识的懈怠，大酒店的PA工作极其不认真。有一次，梁肆看见这些大妈大婶用刷马桶的刷子刷客人的洗手盆，尽管大酒店的公共洗手间十分奢华干净，可这清洁过程让人着实恶心。更过分的是，还有一次她看见PA用客人用过的毛巾清洗杯子……

偷偷瞄了一眼工作间里的PA，有的在听收音机，有的在看报纸，没一个人干活，梁肆沉下心来，望着满地凌乱的被罩，撸撸袖子，开始整理。

干活虽累，却蛮清洗脑子，她整理完被罩已经是满头大汗，身体里的一股劲头却越来越旺盛。梁肆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戴上手套，握着清洁剂走向洗手间。

大酒店的公共洗手间宽敞明亮，洗手台均是纯大理石修砌而成，每一处装饰都极尽奢华。这家建于九十年代的老牌五星大酒店，始建之初名噪一时，是裴叶琪的外祖父一手创建，后来陈励深的父亲陈升接管，使深港的效益达到了顶峰，而近年来陈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便将酒店的经营全权交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陈励深。

“陈励深你个败家子，”梁肆一边挥舞着抹布擦去洗手台的污渍，一边鄙夷地嘟囔，“好好的一个酒店，被你祸害成这样，领导不像领导，员工不像员工，上行下效。”

梁肆第一次体会，原来干活的时候骂骂人还是蛮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