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先生拿来当作“开示”一般的长篇大论,出自当年决意离开他的朱莉。他引用《心经》粉饰演讲的格调,在段落的结尾,藏着他对年轻时的自己说的一番心里话,没有获得足够安慰的灵魂不会痊愈出身心健康。
马先生同样的感悟在他的演讲生涯中反复重复,他要借重复去抚慰那个失去朱莉的年轻的他自己。
他们的确过了一段总是酒足饭饱的欢愉时光,总是很快活。
在她的牵引之下,他早于生理年纪地爱上了whisky、爱上雪茄、爱上前戏必须讲究的性爱。
马世谦开始对朱莉教他的那些熟练起来,他自以为和她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阶段,恃宠而骄,总在欢愉之后想要弄清楚名分,越弄不清越想争取,就好像欢愉跟名分真有什么关系似的。
她对此一定是不喜欢的,但没有明确地指摘,朱莉只明确她喜欢的部分,对不喜欢,她都只是了解、接受、自行决定取舍。
“如果你不开心,就不要了,好不好?”她说。
“我不开心,但是我没办法不要。”他答,“因为我爱你!”
在她的从容里,他特别诚实。
没错,人生很多时候,“要”都不是为了开心。
他在她给的回应里高估了欢愉之于她的价值,没料到失去这场没名分的交集,近在咫尺。
马先生深深记得不久后他们最后一次性爱的画面,他的羞辱和高潮在那一次鏖战中被紧密地编织在一起同时推向一个新的制高点,十几二十年都无法被超越,乃至到后来他在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几乎要肯定羞辱本身带来的刺激。
“叫‘老公’!”马世谦在自以为把孔武有力发挥到极致的一刻,借一点醉意,提出了一个策划已久的莽撞要求。
那天是中秋节,朱莉事先让阿姨准备了一桌子菜,她开了一瓶花雕,温好,她带他喝到半醉,给欢愉预备了合适的氛围,一切是那么的“花好月圆”。直到马世谦脱口而出了那三个字——“叫老公”,才应了“此事古难全”的老话。
马世谦并非醉到失去理智,然而,对于名分的纠结,他终是意难平,不过是想趁乱赌一把。
年轻的内心总装着一些以“万一呢”开头的赌局,他不过二十出头,卧薪尝胆一般在性爱的练习中企图找到他幻想的爱情,莽撞是他唯一能颁给自己的那个虽败犹荣的“荣”。
朱莉没理会,也没中断做爱。她从容地回到主导节奏的位置,用肢体安排马世谦的行为。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从跟她脸对脸的位置退下,他应命顺着她指导的路径一路舔吸而下,停在躯干的分叉处,吮吸她的秘密花园,并根据她言简意赅的指示用唇舌在她的芳草之地勤劳地耕耘。他很卖力地讨好她,他在闭着眼睛的黑暗之地还保存着一线幻想,幻想她早晚被他久经考验的忠实和日臻娴熟的技术感动,感动出他想要的“爱情”。
“男人是否擅长接吻,是一个民族文明程度的表现。”朱莉说的。
马世谦在领受她的教诲之后,随即自认为担负了民族和文明的责任,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吻者,努力得几近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