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立良好学风,已经成为当今学界的一句口头禅。但什么是良好学风,却似乎无人追究。胡适担任校长后,同事们办了个《吴淞月刊》,“目的在于鼓励我们自己做点文字”。为此,他在发刊词中立了“两条戒约”:第一要小题大做,不要大题小做;第二“要注重证据,跟着事实走,切忌一切不曾分析过的抽象名词”。(《胡适全集》第三卷,第707 页,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 年版)
关于前者,既是老生常谈,也是胡适的一贯主张;至于后者,却需要多说两句。
早在五四时期,胡适就写过《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这件事似乎早已成为定论,但是仔细读一读他的文章,就会有另外的感觉。事实上,当年胡适反对的正是“一切不曾分析过的抽象名词”。他认为只知道高谈主义却不想研究问题的人,是“畏难求易”的懒汉;而“偏向纸上的主义,是很危险的”。(同上,第一卷,第324—328 页)
1928 年7 月,胡适决定继续担任公学校长时,写了一篇题为《名教》的文章。这篇文章是“问题与主义”思想的继续。文章说,所谓“名教”,就是信仰“名”、认为“名”是万能的一种宗教。什么是“名”呢?胡适认为“名”就是字,或曰文字,而名教就是崇拜文字的宗教。他说,名教的具体表现不可胜数,从古人生辰八字、名号避讳,到如今的标语口号,都是名教的“正传嫡派”。比如贴一张“打倒帝国主义”,与豆腐店老板贴一张“对我生财”完全一样。他还说:“南京有一个大学,为了改校名,闹了好几次大风潮,有一次竟把校名牌子抬了送到大学院(按:当时的教育部)去。”(同上,第三卷,第66 页)可见直至今天,我们并没有摆脱名教的束缚。多少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名词术语和标语口号中,而前几年流行的大学改校名,也是一种名词崇拜。遗憾的是,许多人并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如何才能改变这种状况呢?除了上述“两条戒约”外,胡适还在1928 年写过一篇《治学的方法和材料》,其中谈到治学既要有科学的方法,又要有鲜活的材料。所谓科学的方法,就是“尊重事实,尊重证据”,即“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所谓鲜活的材料,则是要摆脱纸上的学问,从故纸堆中走出来,到科学试验室里去寻找材料。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名教的影响,建立良好的学风。后来,他在学校以“怎样医治浪漫病”为题举办讲座,谈的也是这个问题。他告诫学生:浪漫病就是懒病,懒人没有做学问的兴趣;只有打破浪漫病,才能研究学问。(白吉庵著《胡适传》第354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