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在哪里?
“西方”在哪里?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西方”。对中国来说,主要有三个“西方”:第一个是汉代的“西域”,第二个是唐代的“西天”,第三个是近代的“西洋”。从这些“西方”取得知识、技术和经世济民的丹方,就是“西化”。
西汉的张骞、东汉的班超,前后出师西域,这是人所共知的历史。当时所谓“西域”指的是玉门关以西、葱岭以东的广大地区,后来又扩大含义,泛指亚洲西部、印度次大陆以及东欧和北非。
两汉时代的“西域”是人烟稀少、交通困难的荒漠地区。汉代同这个地区往来,是为了抵御匈奴、保卫中原,不是去做文化交流。可是交通一打通,两地之间的文化自然地发生交流。即使两国对阵,也会在交战的接触中不由自主地相互学习。“接触发生交流”,这是文化运动的规律。
汉代通西域,引进了西域的新事物。最重要的是大宛国的“汗血马”。这种被称为“天马”的骏马是古代战争和交通的利器,好比今天的坦克车和吉普车。从西域又引进了植物新品种:苜蓿、蚕豆、葡萄、胡桃、石榴等等,以及葡萄酒的酿制术。还引进了新的乐器和乐曲:琵琶、羌笛、胡笳、筚篥,以及各种胡曲。张骞传入《摩诃兜勒》曲,用作朝廷武乐。中国音乐西化最早。还有经过大月氏的媒介传入的印度佛教,后来在中国产生广大的影响。
汉代向西域输出了重要技术。大宛国在被围困中从汉人学到了“掘井法”,在地下穿井成渠,使沙漠变为良田。他们还从汉人学得炼钢术。西域各国的贵族子弟前来长安留学,河西走廊成了文化走廊。
汉文化是春秋战国以来多元文化的综合,到汉代成了一条“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观洪流,在中国大地散布开来,从黄河流域流向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并向国外扩大,南方到越南,东方到朝鲜和日本。汉代同西域的文化交流只是军政接触的附带收获。
西天取经
佛教从“西天净土”传来,由中国消化和发展成为汉文化的主要内容之一,这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
从东汉经三国、两晋到南北朝,这五百年是佛教在中国的移植时期;到了隋唐时代,茁壮成长,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只要观察一下观音塑像的演变就可以说明佛教的中国化。从敦煌一路东行直到兰州,观音塑像从八字胡须的男身逐渐变成怀抱胖娃娃的女身,观音和圣母“化合”成为“送子观音”,这是中国人按照自己的多子多孙愿望而塑造的“中国观音”。
佛教不是只有几个泥菩萨,它还是一个文化体系,包含多方面的知识和技术。汉文化从它取得哲学、文学、艺术的新养料,从它取得建筑术、数学、天文学、医学、语言学、因明(逻辑)学的新养料。唐宋时代的佛教寺庙比帝皇宫殿和贵族邸宅还多。“天下名山僧占多”。中国大地“西天”化了。
儒学到了唐代,早已把先秦诸子熔化于一炉。儒家夸口说,一物不知、儒家之耻;这也说明儒学是兼收并蓄的,所以历久不衰,始终是汉文化的主流。但是时代在前进,同印度一比,儒学显得哲学贫乏、文学单调、科学落后,急需从“西化”中取得营养,恢复活力。东晋的法显、唐代的玄奘以及其他知识探险者,先后西行,留学天竺,还请来多位“客座”佛学大师。“唐僧取经”成为里巷美谈。中国以强盛的帝国而不耻去西天取经。江河不择细流,所以成其大。长安成了世界的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