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被吴氏握得骨骼生疼,她眸中笑意却荡漾开来——婶娘啊,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吗?要知道您教养的好女儿,这会儿还没上场呢。
一番热闹后,郭氏又拉着吴氏的手,担忧道:“不是我说,大嫂的面色真是不好呢。大嫂这般年纪有孕,本该好好休息,可一大家子的吃用琐事都要大嫂惦记着,这可如何是好?”
郭氏那点心思,吴氏非常清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郭氏竟不顾自家颜面,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儿夺起权来了,但这会儿她却无言以对。坏就坏在她不该有孕三个月却瞒着,也坏在这事被郭氏觉察到了。
吴氏气闷,老夫人却蹙眉接过了话头,道:“你弟妹说得是,你的身子骨定要养好,往后府中的事便都交给老四媳妇吧。你且安心生产,待出了月子再操劳也不迟。”
吴氏见老夫人这般偏心,一门心思偏疼四房,这便夺了她的中馈之权,她气得上牙齿碰下牙齿。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一句忤逆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恭敬地点头,道:“母亲说得是。”
只听郭氏又对领完赏钱的严嬷嬷道:“大夫人这些日子操劳坏了,你快去吩咐厨上,给大夫人熬碗安胎药来。”
严嬷嬷会意,立刻走了出去。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笑着赞了两句。众人自然跟着附和。
吴氏面上挂着温婉笑意,眼角余光瞧见郭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恨得十个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此刻,姚府花园凉亭里,姚锦玉正将红泥小炉上煮沸的水用碧玉茶瓢取出,然后倒入一旁的珐琅平底四足花鸟茶瓮中,又素手执起竹夹在沸腾的方形双耳白瓷攀枝茶锅中搅着水涡。察觉到一旁谢少文专注的目光,她的心头扑扑直跳,动作愈发优雅。眼瞧着沸水腾起的白色水雾随着茶夹袅袅升起,萦绕在自己的五指间,她只觉自己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在氤氲的水汽中当真是美不胜收。
想着谢少文的目光如此炙热,定是自己这一手烹茶的技法令他惊叹了,姚锦玉不禁红了双颊。她心中甜蜜,睫羽轻颤着去瞧谢少文,既羞又恼地嗔道:“文哥哥瞧什么呢?”
谢少文闻言却没有将目光移开,反而瞧着姚锦玉的手微微笑了起来。他目光中流动着温柔之色,直羞得姚锦玉双手发软,险些拿不住竹夹。
却见谢少文又是温柔一笑,这才柔声道:“大姑娘这手烹茶的技法可是跟锦瑟妹妹学的?我记得小时候,她总爱这般左三下右三下地搅水。我笑她小孩心性,偏她道理最多,非说这样搅出的水涡像桃花朵朵盛开,最是好看了……”谢少文满脸追忆地说着,好看的唇角愈发扬了起来。
姚锦玉闻言,却是面上的绯红色变为苍白,又瞬间涨红。
谢少文却未瞧她,兀自莞尔一笑,又道:“锦瑟妹妹最是爱美,不仅煎茶如此,瞧见那些漂亮的、精巧的小物件,就像小猫瞧见鱼儿般,一双眸子晶亮。也不知这三年我送来的小摆设她喜不喜欢……咦,大姑娘,这茶涡已成了,该下茶了。”谢少文说话时只瞧着水涡处,并未看向姚锦玉。他见水涡已成,姚锦玉却还身子僵硬地搅动着,这才惊疑一声瞧向她。
姚锦玉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重新调整了表情,捏了少许茶叶放在水涡中央,又拿竹夹继续搅动。因她的心情已被破坏殆尽,不再指望靠烹茶令谢少文高看,故而动作已没了方才的从容优雅。谢少文蹙了下眉便转开了目光,凝眸往依弦院的方向瞧了瞧,念着锦瑟怎还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