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虎藏龙》中,社会关系如果不是更加精细的儒家式的话,至少也更加显而易见。李慕白与秀莲之间的关系是朋友加同志的关系,而他们从未超越这种关系,尽管他们渴望将此关系转变为一种恋爱关系。李安认为,对这种友情的恰当培养会让它有助于对更多事物的渴望的成长和培养。其他人物代表着对关系的破坏和有意忽视。碧眼狐狸和玉娇龙在追求成为江湖武士的过程中不尊重关系。碧眼狐狸长期以来只重自我,而不重社会,这样的经历造就了电影主人公们致力于修复的断裂的社会。玉娇龙处于一个十字路口:她必须决定是全心全意地追求碧眼狐狸教给她的生活方式,还是致力于重新建立她与爱人罗小虎、她的结拜姐妹秀莲、她的可能的师傅李慕白乃至她的家庭的关系。尽管这其中的一些失败了,但玉娇龙的救赎在她不惜冒险将自己的个人欲望放置在一边、并重建基本的儒家关系之时到来了。
尽管事实上,一些关系已经过时,但正是这些重新的关联和关系的培养—即对这些关系的尊敬之情的培养—成为李安的两部牛仔电影的结局。与典型的美国牛仔审美(它对个人主义有着空洞的理解,并试图在主人公与他者之间确立一种不可能的定位)形成对照的是,李安为我们呈现了一种对个人和人际关联性的另类的、明显儒家式的理解。美国牛仔审美是一种空洞而错误的理想,不是源于实际的生活环境。李安明白孤立个体的空洞和不可能性,并灵巧地在电影中提醒了我们这一点。德国哲学家尼采(1844—1900)借由亚里士多德的话提醒我们,只有上帝和野兽才生活在孤独之中。李安电影中的人物没有一个是这其中之一,因而他们必须与世界相连。所以,我们所有人也是如此:我们生活在彼此之中,从未有过绝对的孤独。铭记并尊重我们生活中的关系,就是在赋予我们以支撑,提供我们进行自我修为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