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萨可河中央的一座岛,岛上有座巨大的砖砌建筑,看得出很久以前是间大工厂,不过现在已经重建成数百间办公室跟商店了。我们找到一间有玻璃橱窗的咖啡馆,店名叫Café Café,听起来不怎么样,我猜取名的人想用法文玩双关语[1]吧。不过光是闻到里面传来的咖啡香味,我就觉得不虚此行了。我不要拿铁,也不要任何调味,直接点了又热又黑又大杯的本日咖啡,然后转身看看伊丽莎白·贝克。她对我摇摇头。
“你自己喝吧,”她说,“我决定要去购物,而且一个人去。四小时后我们再来这里会合。”
我没说话。
“我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她说,“你只是我的司机。”
“我没有钱。”我说。
她从皮包拿了二十元给我。我付了钱,然后拿着咖啡走向附近一张桌子。她跟我过去,看着我坐下。
“四小时,”她说,“也许晚一点,但不会提早,假如你有事要做就去吧。”
“我没什么事要做,”我说,“我只是你的司机。”
她看着我,接着将皮包拉链拉上。我的桌子四周没什么空间,所以她要稍微扭动,身体再稍微往里缩,才能不碰到桌子跟咖啡,把皮包挂回肩上。这时,我听见“咚”一声,像是塑料制品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往下看,发现有个东西从她裙子里掉出来。她看着那东西,双颊缓慢地变成深红色。她弯腰捡起那东西,紧握在手上,然后笨拙地坐倒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好像身上的力气全消失了。她似乎觉得非常丢脸。那是个呼叫器,黑色长方形塑料外壳,尺寸比我的电邮装置还小一些。她凝视着它,脖子的皮肤一路往下发红,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用懊悔的语气低声说话。
“是他要我这么做的,”她说,“把这放在内裤里。他觉得呼叫震动时效果会很棒。每次我经过栅门时,他都会检查东西是不是在那里。通常他检查完后,我会拿起来放进包包,可是这次我不想这么做,因为你在旁边。”
我没说话。她站起来,眨眨眼,深呼吸,然后咽了下口水。
“四小时,”她说,“假如你有事要做就去吧。”
话说完,她便转身离开。我看着她往左出了店门,直到看不见。这是个骗局吗?说不定他们用她的故事来设计我,而她也真的把呼叫器放在裙子里增加可信度,然后在适当时机让它掉下来,这些都有可能。然而她绝对不可能假装脸红。就算世上演技最精湛的女演员也没办法演得这么像。因此伊丽莎白·贝克不是在骗人!
我没有完全卸下防备,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我像个正常人一样喝完咖啡,然后闲逛出去,在购物中心里的便道上随意向左或向右转,确定没人跟踪后,再走回店里又买了一杯咖啡。我跟柜台人员借了厕所钥匙,然后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将马桶盖盖上,坐上去,脱下鞋子取出电邮装置。有个苏珊传来的新信息:问泰瑞莎·丹尼尔的真名干吗?我不理会这个问题,直接输入:你的旅馆在哪里?九十秒后,她发送过来:你第一天到波士顿时,早餐吃了什么?我笑了。她真是个实际的女人。她怕有人拿到我的电邮装置,所以才会提这个问题,来确认是我本人。我输入:薄煎饼、鸡蛋、咖啡,我还给了三块钱小费。如果收到的不是这个答案,她会马上冲出房间,驾车离开。九十秒后,她的信息传来:一号公路西侧,肯尼邦克河南方一百码。我推测那地方大约离这里十英里远,接着发送:十分钟后见。
[1]在法文中,Café同时有咖啡与咖啡馆之意,所以这家咖啡馆的店名直译就是“咖啡”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