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尼采的背离(7)

理查德·瓦格纳作品—生平—时代 作者:【德】狄特·波希迈耶尔


尼采不得不认识到,他和瓦格纳总是部分地拥有同样的公众,而这公众恰恰是公众最卓越的代表,他们不愿意承认,尼采和瓦格纳之间存在一种难以逾越的精神分歧,他们也不愿意把昔日的朋友之间的分裂,看成是不可避免的和难以克服的。尼采的朋友们没有激进地和他一起,走他自己的路,朋友们不愿意看到,尼采的路不能与瓦格纳的路协调一致,瓦格纳“抢走”他的追随者,正如尼采1883年2月19日致信彼得·加斯特时令他痛苦地断言的那样,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尼采都不断面临上述情况,他在1882年3月21日致信玛尔维达·冯·迈森布克时写到,他只有一线希望,“假如我对我的未来没有完全看错,……瓦格纳影响的最好的部分将在我的影响中延续。” 而尼采在这一点上并没有看错。

瓦格纳于1883年2月13日辞世,他的辞世意味着,给尼采的情感世界再一次带来深切的伤痛。那个时候,尼采因为与瓦格纳断交而饱受难以替代的丧失友人的极度痛苦,当他得到瓦格纳去世这个噩耗时,他的这种痛苦又活跃起来,同样变得活跃起来的是,他对以下情况的满足:随着自己摆脱瓦格纳,他迈出了自我发展的关键一步。然而,这种满足并没有缓解他对瓦格纳的离世感受到的至深的悲痛。1883年2月19日,他给彼得·加斯特写信说:“我有几天病得很厉害,而这使我的房东感到忧虑。”“现在我又好起来了,我甚至认为,瓦格纳的离世,是现在能够给我带来的最根本的如释重负。成为这位我最崇敬的人的对手,长达六年之久,这是很残酷的,而对此我并非被粗糙地打造的人。”尼采对瓦格纳的死感觉到“如释重负”,两天后,尼采给玛尔维达·冯·迈森布克写信,他在信中确切地解释了他的这种令人感到惊异的评价:

瓦格纳的离世给我带来可怕的沉痛打击;虽然我现在又可以下床了,但是,我绝对走不出这种后续的影响。——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从长远来看,这个事件对我来说,是一种如释重负。成为像瓦格纳这样我如此崇敬和爱戴的人的对手,长达六年之久,这是残酷的,这是非常残酷的;是的,即便作为对手,不得不注定保持缄默——为了崇敬的缘故,这个男人作为整体,应该得到的崇敬。

对尼采而言,瓦格纳的去世意味着“如释重负”,因为这种崇敬和爱戴现在不再会成为批评的障碍,因为尼采再也不必在说出每句论战性的话语时,都要顾及到瓦格纳是否读这句话,是否了解这句话,是否因此而感觉受到伤害。人们当然忍不住要怀疑,对尼采而言,这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干脆就蕴含在这种感觉中:现在,他可以“摆脱”瓦格纳了,他在《瓦格纳事件》的附言中提到过这种感觉:“拯救拯救者”作为“为拯救者所拯救”。尼采写给科西玛·瓦格纳的吊唁信并没有被保存下来,有可能在“瓦恩弗里特”别墅被烧毁了,但是,这封吊唁信的三份草稿却被保存下来。这封信是尼采的最后一次痛苦而绝望的尝试,为重新接近科西玛这位昔日的朋友所做的尝试。在所有这三份草稿中,她都被称为“在我的内心中最值得尊敬的女士”。在这封吊唁信的誊写稿中,这种表达肯定也是这么写的。

尼采明确而恰如其分地描述了科西玛与瓦格纳的关系的本质:对死者瓦格纳的爱,同献身于由他体现的、不朽的“理想”,统一起来。他写到:

您为了一个目标而活着,并且为了他,作出了任何牺牲;超越那个人的界限,您曾感受到这种“为一”的理想,而您以及您的名字,永远属于这不朽的“为一”……并且超越那个人的爱,您领会了,他的爱与他的希望所想出的最高境界:您为他效力,您属于他,而您的名字永存——名字不会随着一个人的死去而消亡,尽管人是带着名字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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