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原着急,哪里容他迟疑,一把拉住就往外走。
陆西元拂了一下他的手,正色道:“刘兄,急也不急在这几分钟。我且先把上午的会议推迟到下午,再走不迟。你等等,抽根烟的工夫,我一准上车。”
刘原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了笑,先行下楼。
陆西元深呼吸了两下,拿定主意,立即打电话给许霆中,告诉他戴笠已到吴尚。许霆中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尽管放心,吴尚防务都在我的掌握下,谁都不敢动你一根毫毛的。除非是委座来了。”
陆西元得到他的承诺,松口气,整整衣冠,从容地下楼去了。
这辆黑色福特汽车载着陆、刘二人直奔戴笠的驻地。两人通过森严的岗哨进入楼内,来到了有着落地窗户的起居室里。戴笠抬眼瞧瞧刘原身后这个蓄细须、皮肤白净、身材中等的男人,起身迎过去三五步,做出期待状。刘原立即替陆西元做了介绍。
陆西元稍稍欠身,与戴笠握手,说:“在重庆时,和戴局长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场合人太多了,戴局长未必能记得我。”
戴笠微笑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陆市长是委座亲自召见过的干才,在大后方是人中翘楚,戴某岂敢托大?”
陆西元摇头说:“不敢,不敢,在下虽蒙委员长接见,但自知才疏力浅,哪里敢担得起这样的夸赞?”
戴笠请他坐下。陆西元拱手问道:“戴局长昨晚刚到?刘主任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若是事先得知,我一定要设宴为您接风的。”
戴笠摆摆手,说:“事务缠身,来去匆忙,就不劳烦了。这次来,我是怕刘主任心慈手软。为肃清奸邪,彰显党纪国法,这个恶人,只好由我来做了。我来坐镇,刘主任办事,可有后顾之忧?”
刘原额头滴汗,连声说:“卑职无能,请局长处罚。”
戴笠大笑:“我不罚你,还要你替党国去做事,效忠委座呢。”
陆西元问:“戴局长是为何事而来呢?”
戴笠说:“陆市长糊涂了?这凌风五冒匪劫掠大案,惊动了委座。你难道忘了?”
陆西元佯作恍然,说:“原来是这件事。那凌风五已经被我处决了。”
戴笠点点头,说:“首恶虽除,但余孽犹在。这些人本是汉奸,损害我抗战将士的名声,不厉行查处,不足以平民愤。这件事,由我军统自家清理门户,刘主任督办,望陆市长能够予以配合,先行转押犯人过来,再行逮捕一批,要做足声势,《中央日报》等多家报馆记者,业已云集吴尚,就等着新闻出炉了。”
陆西元立即揣摩出了这次戴笠突然来到的用意。在接收中行事太过张扬,又贪得无厌,激起了众怒。他要挽回影响,要借凌风五事件大开杀戒了。对待这支伪军,他一直都持着厌恶姿态。既然戴笠本人亲自坐镇,就由着他去办好了,这样的整肃影响越大,对自己的名声就愈加有利。何乐而不为?
当下,他签写了人犯转移的手续,送回市府加盖印戳,将那一众在警局监狱里的人,从李嗣之手交给刘原。刘原手持公函,率别动队分乘六辆大卡车和一辆铁罐囚车来到警察局。李嗣本已收到了电话通知,事态如此发展,由刘原来亲手屠戮他这帮名义上的部属,正是件大好事,何乐而不为?
那些囚犯在牢里早就有了必死之心,这时候被送出监狱,一看接收者又是上司刘原,个个惊喜莫名,当他是救世的神仙,却不料这位才是真正催命的灾星。刘原将这一干人押回了军统站,关在几间空屋子里,连审讯都免了,就等着戴笠发话处置。
戴笠命令给这些家伙每人一碗酒、一碗肉,等他们吃饱了,便择地执行枪决,自己要去刑场接受记者采访,阐明这次来吴尚的目的和意义。
刘原得令,将刑场设在了大校场。下午一点整,陆西元坐在市府办公室里与许霆中通话,只说了一句:“他们动手了,替自己洗刷门面呢。”
许霆中笑道:“戴某人难得啊,居然亲临吴尚,开刀杀人。据可靠消息,他前天在重庆被委座教训得不轻。这也怪不得他发狠心了。”
下午一点三十分,吴尚市西部大校场枪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