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长脸色铁青，厉声道：“吴尚一事，也是他人诬陷你们？事实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抵赖？”

戴笠见他动怒，仍自坚持道：“凌风五坚守吴尚，保全了一市三县之地，他死于暗算之后，三县遂失其二，险些落于共党之手。他对党国有功，功能抵过。”

委员长暴怒不止，走近来欠身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雨农！你的立场哪里去了？这种时候，不知悔改，喋喋不休替一个已经伏法的汉奸辩护，真是昏头了！你好好地给我跪在这里反省。一个小时后起来，滚回去。哪里惹的火，去哪里平息了。吴尚，你非去不可！事情不了结，你不要来见我！”

他不再跟这个亲信部下纠缠，拂袖而去。

戴笠被他一记耳光打得清醒了，垂下头去，暗暗思量。十分钟后，姜主任从隔壁过来，双手将他扶起，说：“戴局长，先起来吧。委座也是一时生气。其实，对于你最近在沦陷区的接收工作，还是满意的。但吴尚这件事，授人以柄，贻人口实，影响确实不好。委座的意思你该明白了吧？去一趟吴尚，平息舆论，也堵住了党内其他人的指责。委座处于眼下这种境地，不能公开偏袒你。你该心里有数。”

戴笠眼中流泪，说：“谢谢主任的关照，我这就去吴尚，将那边的事情料理好，不辜负校长的厚望。”

他站起身来，拍打了几下膝头的灰尘，离开了曾家岩，在重庆不再停留一步，启程飞回上海。返程的旅途中，他望着飞机舷窗外飞掠的云朵，平稳住了愤懑的心情，盘划主意。待到飞机降临机场后，他马不停蹄去了官邸，发电吴尚刘原，要他做好接待准备。次日一早，他率部属亲信数十人，坐火车去常州站，转而过江，于当天黄昏时到达吴尚。

刘原先行封锁了消息，不让外界知晓，自己亲率便衣别动队悄然在港口迎候。戴笠下船上了汽车，在前往下榻地的途中，草略地查问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刘原一一相告。

戴笠微微闭眼，问：“那个矢川特别部，如今侦查情况进展如何？”

刘原说：“中统方面先进城一步，又将凌风五羁押了一夜，似乎掌握的情报比我们多。我存了心眼，派人尾随盯梢，发现异常就不客气地动手。但眼下，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将重点放在了鬼子军营里。日酋小野答应制订详细的名册分送我们，但至今还没能办妥，许霆中受降之后，这军营的看守权力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他的手里。我们再紧盯小野，就没以前那样方便了。”

戴笠说：“矢川特别部的侦查，是你头等重要任务，可惜凌风五这个死鬼，竟然被一介文员所趁，打乱我的计划。他是死有余辜，这些人我要亲审，你明天一早去知会那个姓陆的市长，我要见他。此人的行径，我在上海有所耳闻，耳闻不如见面啊。我倒想看这位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人，是何许人也。”

8

清晨，陆西元刚刚抵达市府，准备处理公务。桌上堆积了一大堆来自属下的汇总资料，都是针对近期接收工作出现的问题，其中在封套上标以加急字样的，是有关共产党在周边活动的最新情报。

目前，被新四军重兵围歼的一○二团被俘人员的消息，已经由当地士绅派人捎来，共计一千余人的队伍，死伤约四五百人，还有六七百人被易地关押，正在接受共方的什么培训教导。这些被俘的官兵，是许霆中最为关注的。他至今还弄不明白，一个精锐美械团守一个小镇子，怎么就等不及援兵抵达，一夜之间就被全歼了？他要查清其中的缘由，必须索回这批部下。陆西元明白他的想法，但是汤口镇先前的那次遭遇战，共方萧山县委以及县大队六百余人被歼，对方肯定也要一并处理交代。两者之间如何平衡，这是一个难题。

正当他沉吟之际，刘原驱车来到，一照面便开门见山地说：“陆市长，有件重要的事情通禀一下，戴局长昨晚抵达吴尚，特意让我来市府邀请，去他下榻处面谈。”

陆西元没想到戴笠竟然会亲赴吴尚,这片刻间,他一面做出诧异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一面在心里闪电般斟酌形势、判断对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