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拾级而上,来到亭中,这才看清弹琴之人乃一五旬长者,柯玉井见他中等身材,身着布衣,眉宇间透着一股傲气。见柯玉井走近,两人起身相迎,只听道长笑道:“柯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柯玉井惊道:“道长识得我吗?”
道长笑道:“识得,识得。素闻柯大人入主楚雄,政绩卓著。前日好友遗孀传来佳音,说柯大人不日要来山中。”
柯玉井道:“原来阿婆是道长好友之妻?”
道长笑道:“正是。”
旺仔一旁插话道:“我道适才那琴声是弦断为谁听,原来却是给我师父听的。”
众人听了,皆笑。
柯玉井笑道:“敢问道长怎样称呼?”
道长笑道:“道号空明子。”又指着弹琴之人道:“此位乃是当朝名士杨升庵。”
柯玉井闻言,心中大惊,心道:“此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杨升庵?”
书中交代,杨升庵,名杨慎,字用修,号升庵,乃曾任内阁首辅杨廷和之子,正德六年状元,官翰林院修撰,预修《武宗实录》,禀性刚直,每事必直书。武宗微行出居庸关,上疏抗谏。世宗继位,任经筵讲官。嘉靖三年,因“大礼议”受廷杖,谪戍于云南永昌卫。
柯玉井连忙上前施礼道:“玉井不知杨大人在此,还望恕罪。”
柯玉井话音刚落,忽听杨升庵大笑道:“柯大人不要如此称呼,我如今乃是朝廷流犯,岂敢受柯大人如此称呼?”又道:“柯大人若是看得起在下,就直呼我杨升庵便是。”
柯玉井道:“杨大人言重了。我就称呼你升庵兄吧。”
杨升庵听了,觉得不妥,一旁的道长空明子笑道:“二位大人皆为当朝名士,以贫道看来,兄弟相称甚妥。”又对柯玉井道:“柯大人深明大义,实在令贫道佩服。”
三人在石凳上落座。
柯玉井因问起杨升庵何故到此,杨升庵如此这般地说了。
原来,杨升庵自动身前往戍地云南永昌卫,因其父廷和当国之时,曾经裁撤锦衣卫冗员,有怀恨在心者趁机埋伏在途中,伺机加害于他。杨升庵早有准备,处处小心。待驰骋万里,到达云南之后,几乎一病不起。病愈后,又得一奇症,晨起梳妆,必呛咳,夜卸妆亦然,而平素却不咳一丝。多年来诸医不治。如今听闻柯玉井楚雄为官,因他素知柯玉井医术了得,又闻柯玉井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这才来到楚雄,找到好友空明子,空明子道:“杨施主放心,我自有妙招,能让柯大人为你医病。”于是,待探明柯玉井进山的准信后,便演了这出高山弹琴,引柯玉井上山的好戏。
柯玉井听了,大笑,杨升庵亦笑。柯玉井令高桥与旺仔二人分别为杨升庵按脉,察舌,开方。
须臾,高桥与旺仔分别开出方药,高桥用的方子乃阿婆为柯玉井所用过的食疗之方。旺仔开的则是常用治咳之方。柯玉井看了,摇摇头,坐至杨升庵身前,仔细复诊。诊毕,开出一方:
大玉竹三钱,川石斛三钱,北沙参四钱,大麦冬二钱,生白芍钱半,生甘草五分,白莲子十粒。
空明子持方在手,问道:“柯大人是何依据开出此方?”
柯玉井道:“咳嗽虽为肺病主症,却非肺独有。五脏六腑皆能引发,乃寻常之症,不足为奇。此症所奇之处,乃平时不咳,惟梳、卸妆之时方咳,定时有律,如先有约。依五行,胃属土主信,按其脉,右关沉细,脉症合诊,乃胃虚无疑。故此咳,非病于肺之咳。故以甘淡养胃为法。白芍药之酸配甘草,即酸甘化阴,此乃润养胃阴之良药也。”
空明子听罢,起身笑道:“柯大人医术实在高明!”
杨升庵道:“若能治好这讨厌的咳症,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柯大人是好?”
柯玉井道:“升庵兄言重了,你我兄弟何谈谢字?”又道:“素闻升庵兄文采冠压群芳,今日既有缘与兄相见,欲向兄长讨首诗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