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这部影片中,莫娜成为了一种绝对自由的能指。她随心所欲,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她不被世俗标准所束缚,也不用世俗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和事;她不会在他人的恶意下妥协,也不会在他人的好意中沦陷;她不愿意做一个所谓的有用的人,但对于帮助别人也不以为然,在莫娜眼中,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传统的等级划分并无存在的必要。当然,因为对自由的坚持,莫娜有时会表现出自私、无情、没有责任心和带有侵略性等负面特征,并且被别人所诟病和遗弃,而且由于对主流规则的叛逆,莫娜也很难从这个规则中获益。但无论如何,莫娜都坚持自己拥有自由的权力:思想的自由、行为的自由和选择的自由。
在莫娜所遇到的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位小伙子曾经让莫娜动心想要停下来,因为莫娜觉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很善良”。而“看起来很善良”在莫娜那里意味着没有压迫感,这成为莫娜判断他人的重要标准。在影片中,这位小伙子是唯一一位真正与莫娜关系平等的人,他是这个国家的外来打工者,跟莫娜一样都属于这个社会的边缘。跟其他人不同,他从来没有想要改变莫娜,他接受的是莫娜的全部。而莫娜的选择标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没有任何压迫感的人和事,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失去自己的自由。莫娜是一个对各种权力非常敏感的人,她对绝对自由的追求和对于外界的反抗,揭示出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压迫关系,而这种压迫关系蕴含在长久以来形成的社会规范和文化秩序里,已经很难被大多数人所辨识。莫娜曾经表示过,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带小孩,孩子也是不会对人造成压迫的群体。莫娜还曾经跟一位孤独的老太太玩得十分尽兴,因为与这些人在一起,莫娜可以逃离成人世界中的各种制度和规范。但是,这些人并不能与莫娜形成有力的联盟,他们跟莫娜一样都属于这个社会的弱势人群。像莫娜喜欢的那个小伙子,他不强迫莫娜,同样也不愿意强迫别人,在同屋的伙伴要求莫娜离开的时候,他没能说服伙伴改变决定,所以只能送莫娜离开。
莫娜最难被人接受的一点是她的肮脏,这是她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最激烈的表现。这一点不仅有悖于传统的女性身份,而且使她看上去像是现代社会中的某种“剩余”(国际知名政治哲学家,斯洛文尼亚哲学大师,齐泽克语),使得她的存在对其他的理性主体形成了威胁和挑战。跟“肮脏”相比,粗鲁、懒惰和吸毒似乎都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因为这些缺点具有某种特定性,是一种部分的失序,它们甚至可以作为“他者”,与主流文化一起构成这个社会完整性的幻觉。但是,“肮脏”却与存在本身同在,是一种整体的失序,是主体的内部遭遇了破坏,这个破坏的源头不仅超出了理性控制的范围,而且来自某种无法触及的深渊。在影片中,莫娜的身上变得越来越肮脏,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后冻死在沟壑中。在这里,肮脏直接指向的是一种非生命化的生存方式,带有腐烂和死亡的味道。讲述者中有一位研究植物的女学者,她是除了那个小伙子之外与莫娜相处最好的一位,莫娜的特别吸引了她。她打电话给朋友告知此事,首先提到的竟是莫娜的肮脏,“天啊,她身上的味道,她上车的时候我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