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姑娘在今年年初订了婚。她回武汉和我们这群曾一起打架的老友吃饭。
在去饭店的路上,她笑着说,你看我经历了偶像剧、苦情剧,后来我妈还出来上演了一出家庭伦理剧,其实到最后,才发现我出席的是年末档大团圆美满结局贺岁片。
我观察前面大路平坦,确定没有石墩,也没有河之后,这才斗胆告诉她,某君在她离开不久以后,就和他女朋友分手了,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姑娘面无波澜,她说,我知道。
我听后大惊,你们还有联系?
偶尔说说话吧,这次回来也请了他。她一边停车,一边说,其实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分手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我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暗自庆幸我的天兵小姐又回来了。
我们在席间觥筹交错,往事如烟。
某君和姑娘谈笑风生,倒也正常得很。
姑娘感叹,以后再跟你们出来就要以嫂子自称了,真不想结婚啊。
那就不要结,某君一边笑一边对姑娘说。
姑娘也笑,我不结婚,你帮我退彩礼钱,帮我付酒店违约的钱,帮我报销结婚照的钱吗,帮我一一要回发出去的请柬吗?
某君大笑,可以,我帮你出。
姑娘收住笑容,眉毛一挑,我说真的。
他也不笑了,盯住姑娘,我也是说真的。然后,某君起身跪在姑娘面前。嫁给我吧!他说。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作为观众的我们一定会抓起手中的爆米花往屏幕上扔,大吼,这他妈又是哪个不入流的编剧私自篡改的戏码啊!
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掉了魂,我们倒吸一口冷气。爱喝倒彩的人此时都面面相觑,为姑娘担惊受怕捏一把冷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栽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周围的空气都凝结静止,我终于体会到上学时,老师说的安静得可以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场景了。大家都在屏息聆听姑娘的答案。
姑娘久久没有出声,她望着某君,眼波流转,眸子里氤氲一片。好似,我最初见她躺在他腿上时,她眼里满满的爱意,快要翻涌而出淹没了他。她看着眼前这个半跪着的男人,这个眼角已开始有丝丝细纹的人,依稀想起当年,翩翩少年郎曾因为她的脚被不适合的鞋磨得血肉模糊,心疼地颤抖着手半跪在地上给她贴创可贴。
姑娘十六岁认识他,二十六岁,她要嫁作人妇。到今年已经十年。
这十年间,姑娘痴缠、纠结、悱恻、挣扎。甚至爱得像条狗,终日摇着尾巴乞求他敷衍地抚摸。她拿着号码牌,看着后来的人一个一个插队到她前面,在无数次绝望中浴血重生。终于有一天爱得断了气,心成灰,再没力气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