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就在四哥将最后一台赌博机在游戏厅里摆好正式开始运营的同时，我们学校出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其实我将这件事形容为我们整个学校的大事有些夸张，应该说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大事，让学校轰动了一下而已。

我们这所高中是全国挂号的重点高中，直属于教育部，不受地方教育厅局的管理，单就一所高中来说这样的级别已经非常罕见，据说当年全国这样的学校不超过十所。自然这样的学校里的学生家庭成分的平均水平也要比其他高中高出不知多少。我们学校生源大致分为三大类：一是完全凭借学习成绩冲进学校大门的一批人，这些人中也不乏家庭条件优越的学生，但大多数是苦出身，是些提早当了家的穷人孩子，这些孩子都知道在他们面前只有华山一条路就是考试、考试、再考试！永无休止的考试！他们奋发图强，但最后究竟能否通过考试出人头地则不得而知；第二类是占据着整个生源绝大部分的情况，就是像我一样的中国特色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这样的家庭往往并不是大富大贵，却吃穿不愁，父母们大多是政府机关的中层干部、文化艺术界的著名非著名知识分子，我们从小接受着良好的家庭教育，过着准小康水平的物质生活，目光并不高远、理想并不坚定，在被提前规定好的前途与尚存一丝挣扎的迷茫之间徘徊游走，日复一日；最后一类就一定是在某种程度上控制着这个学校主流意识形态的各路精英子弟们，这些人的父母无外乎几种情况——政府高官、商界名流也就是俗话说的“大款”，还有就是这个城市各个黑恶势力的龙头老大，至于每一个这样的学生家庭的水到底多深，那时的我们还远远没有这种概念，只知道他们都像是金庸小说一样，从第一章到第四十章出场的人物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你以为每一个看到的人物都是这部小说中的最高手，却往往轻而易举地被下一个击败。

而我，偏偏在那个多云转晴的午后将那只不争气的脚伸到了一个这样的学生身上。

按照时间来算，那天距离房小磊被开除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我们学校教学区地方很小，办公楼、高中楼和初中楼紧挨在一起，中间挤出了五六个篮球场大的供学生们做课间操的所谓“操场”，真正的学校体育场在教学区隔条马路对面的位置，体育场只供上体育课的班级使用，所以我们大多数的时间都活动在那个狭小的被三栋楼挤着的操场上。

在一所高中里，往往高二年级的学生最为嚣张，最为飞扬跋扈，因为高三即将毕业，每一天都扛着高考的万斤压力，根本无暇与这些尚处在真空期的高二学生们厮混，而高一年级又刚刚进校，还来不及摸清上面两个年级数以千计的大哥大姐们的道道，所以，至少那时在我们学校，高二年级的男生们可以说是“横行无忌、无恶不作”。而我、马三、卫东之流可以说是高三中的另类，我们想要报考的艺术院校、警察学校等，完全不用像其他想要考北大、清华的同窗们那样发奋苦读。

那天中午下课的当口，学生们依旧像每天一样一窝蜂地从狭小的操场像大门外拥去奔向各个吃饭、休息的场所。我与马三等几个死党也裹挟在汹涌的人潮中，说笑着，牛逼着。缓慢行进的人群中，我总是觉得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异物挡着那缕本就不十分充足的阳光，我很不舒服，放眼望去，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三以上的染着黄毛的高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