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走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笑傲江湖》,不是故意想拿本书在手里装小知识分子,只是单纯地为了打发时间,无聊。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走到跟前的唐淼。唐淼再次掌握了主动。一双小巧的穿着黑色耐克运动鞋的脚,很久我才注意到,她一定站累了。当意识到这是唐淼后,我迅速站了起来,唐淼往后退了一小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天妒的眼睛!油画一样迷离,看得我晕晕的。
“又是等我呢?”
“我说你怎么每次都猜得那么直接?你就不怕我说不是,你多没面子?”
“那有什么!不是我就走呗,面子是假的,是人给自己戴的铁镣。”
“我操!你这说的也太深刻了吧!”
“是不是这个年龄的男孩不骂人就没法说话呢?”
我多么想让她明白,其实这真的只是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已,完全不是用以炫耀自己十八岁这个绚丽的年龄的话语方式。“操”或“我操”在我的脑海里早已失去了它们作为单词特有的语义,在我脑中,它们不再是“能指”或“所指”的关系,而只是单纯地变成了两个漂亮的音阶。
“不好意思,我只是习惯了,并不是真的要这样说话。”
“你家住哪儿?”唐淼的问话总是让人摸不着思路,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思路。
“我家?住重庆路附近。”
“咱俩顺路,我家在国贸旁边。走吧,一起?”
“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和我一起走的。”
“拜托,这又不是选择什么终身大事,就好像左边是天堂右边是深渊一样。”
我多么希望你能把这次的选择看得像终身大事一样重要或者说就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为唐淼这么轻松的说法和态度感到失望,情绪有些低落,以至于开始的三四分钟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周围车水马龙,正是下班高峰的时间,马路上汽车的鸣叫和行人的嘈杂声络绎不绝,但我仿佛只能感受到我和唐淼之间,就这半米的距离间的一切,除此之外,我似乎失去了感觉,周围的各种噪音对我低落的情绪和我们之间尴尬的氛围没有任何一点缓解。
唐淼的成熟是装出来的,她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比我还小一岁。她一定也受不了这样的尴尬,她一定也在想着合适的话要说出来打破这种局面。
“听说你是个才子?”
“听说的事儿最不准。”
“那不见得,所有人都说的时候,很可能就是真的。”
“要这么说的话,你知道所有人说你什么吗?”
唐淼毫不避讳地笑了,那笑跟她的年龄很不符,是一种非常豁达的笑。我得说豁达的确是非常美好的品质,但是这样的豁达放在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身上,却让人非常不舒服,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有了经历之后的豁达,那是一种懂得无奈之后的豁达,那是一种内涵异常丰富的豁达,我真的不希望从唐淼脸上看到这样的豁达。她真的经历过很多?她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所以她才有了这样的坦然?所以她才会懂得豁达的重要?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我听所有人说过几乎一样的话。跟我好的朋友是真心的关心我,怕我学坏,怕我出事,就都来问我;跟我不好的敌人是想看我的笑话,想找最有力的武器攻击我,就都在说我;跟我不好不坏的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很三八,就像说一个别人的笑话一样,也是都在说,传来传去的,所以没人不说,我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说我的版本。”
“你为什么不反驳?至少你可以告诉跟你关系好的朋友们并不是那样,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那样?你又不是我。你比我还清楚?”
“难道真是那样?”
“我要是告诉你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你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