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风道:“可惜俗事在身,不能日日得见先生。此扇是先前文懿公所书,今日有缘,便赠与先生。”
请云漫流这等一流歌姬,以助用餐之兴,通常是将餐具相送——那可是比报酬贵得多的事物。如王遗风送扇,则可谓雅事,更有敬重之意。当然,如此重礼,云漫流清楚得很,那是要自己嘴巴严实,不可露一丁点此间主人之事出去。她俯得更低,道:“妾身惶恐,愿大人寿。”
自有小童把折扇收入檀木盒中,送至几前,云漫流的侍女膝行上前,磕头收下木盒。
王遗风道:“替我送先生。”
“舅舅……”
王遗风看了郑曰松一眼,郑曰松忙躬身道:“是!”
云漫流再施一礼,下了榻,倒退着出了房门,自始至终都低低地垂着头,不敢稍有越礼。
待郑曰松把云漫流等人送出门,王遗风挥手让侍女退下,穿好了衣服,也不穿屐,赤着足走过长廊,穿过一片院子,走入一处四合小院里。
院子里没人,时值正午,米丽古丽不知藏到哪里修炼去了。这是她的习惯,谁也无法阻止。不过这宅子地处成都府外城僻静之所,是王遗风昔年的私邸,即使在恶人谷,也仅有四、五人知道而已。府邸内的家人甚至全然不会武功,是以江湖中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竟是雪魔王遗风的宅院。
王遗风刚走到门前,门先一步开了,老四走了出来。她拿着两只铁枷,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玩耍。见了王遗风,她只是随意一礼,并不说话。
“怎样了?”
“还没苏醒呢。”
王遗风目光从她肩头越过,往里瞧了瞧,视线却被一扇玉石屏风遮住。
“听说气血很差,撑得住不?”
“谷主,大夫不把人说得十二分的严重,岂能唬人?”老四嗤之以鼻,“她丹田虚弱,绝对另有原因,但活命是没问题。这种我见得多了,明教的人是打定主意,既要活着带她回去,又不能对她施刑,所以用这法子。至于留不留隐疾,就顾不上了。”
“明教这么搞,是什么意思?”
“照我看,明教显然并不信任她,”老四道,“或许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或许这丫头另有想法。押解她的人全死光了,谁知道呢?”
即使在王遗风面前,老四也戴着一个精致的玉石面具,遮住脸庞。只是因为不用执法,没有惯常的黑色袍子,穿了身浅青色长裙,头发扎着高高的飞云髻,两条长长的流苏垂在胸前。
十年前王遗风入恶人谷,虽依靠武力把恶人们第一次聚集起来,但始终散沙一团。几百人各行其是,只在面对浩气盟和中原各门派进攻时,才联手一搏,其他时候仍然是坐下来喝酒,站起身打架,互不服气。
直到四年前,四大刺客横空出世,一入恶人谷,便行执法之事。
四人剑法固然高明,更重要的是四兄妹一条心,不管是打一个人,还是打一百人,都是四人同上。几番恶战,诛杀六十余人之后,恶人谷气象为之一新。从此四大刺客成为谷内重要的平衡力量,亦为王遗风所倚重。
王遗风向四周望了望:“老三呢?”这四兄妹永远不会单独行动,至少都是两两一起。今晨老大老二押沈眠风回恶人谷,老三一定在附近。
老四道:“你瞧不到?”
王遗风摇摇头。
老四得意地道:“他离你我不到二十丈。”
“真的?”王遗风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他的潜行之术愈加精进,有朝一日我被他取了这头颅去,倒也是美事一桩。只可惜不知其姓名,我王遗风死在无名氏手下,千古之后,只怕难堪得紧啊!”
四大刺客从不说自己的姓名,只以老大、老二等相称,此乃恶人谷人茶余饭后最常议论的话题之一。
老四冷哼道:“得了吧,就算他在你一丈之内才出手,也取不下你的人头。我们做刺客的,从小就没有名儿……你要看看那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