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念过几年书，脑袋倒还挺灵光，……还会偷账？”杨父怒而一把推倒账本，半人高的账本呼啦啦地倾倒落下，一些落在杨母面前，一些砸在她头上、脸上、身上。账本砸的杨母有些疼，但她的心更疼！

曾经他们相爱缠绵如一人，这些年她和露禅却如同杨府角落的野草般低贱。想着新婚几年的缠绵，想着这十几年的凄凉，想着三姨太得意的嘴脸，面前丈夫轻贱鄙夷的羞辱和冷酷无情的态度。杨母把心一横，心知偷账的事情他不会善罢甘休，三姨太也势必煽风点火，赶尽杀绝，她不由含恨咬牙，怒道：“你对我们母子不问不顾，守门的狗儿你尚且会逗弄，对露禅却连一眼也不看！我是杨家的人，露禅是你的儿子，你不疼他，我疼他。我要他吃好穿好，不要他连猪狗都不如！我拿的都是该拿的！”

杨父眯成缝的眼睛斜视杨母，怒急攻心的抬腿就踢：“臭婆娘，生不出好茬，净会使诈——”

杨母原本就是何等样人？当年不顾一切地在茶园台上跟角儿枪来枪去，这些年若非为了杨露禅，她哪里会如此忍受屈辱不做声？如今东窗事发，她心知不能善了，哪怕再如何卑躬屈膝也于事无补，索性就把满腔怨恨肆意宣泄，再没有了顾忌。

杨母觑准来势，张嘴狠咬住杨父的腿肚就不放！疼得杨父抱着大腿满地打滚。众人大惊失色，又拉又扳，杨母恨极了杨父的无情，性子发作，死死咬住不松口！

杨父气急败坏，痛楚钻心，唯恐被咬掉块肉下来，眼看众人拉不开，急怒大叫道：“给我打！使棍子打！往死里打！”

家仆奔走拿来棍子要上时，杨母突然松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左右环顾瞪视、一声怒吼：“谁敢？”

家仆都知她性情刚烈，又被她此刻发疯般的形容吓住，一时竟都不敢动手：“我是你明媒正娶，再下作——也轮不到下人动手！”在众人的惊愕注视中，杨母头往墙壁狠狠撞上！

杨母本就愤慨，多年被冷落，心中积郁已深，想到此番偷账被发现，杨父态度冷漠，加上这番大闹，势必难以善了。回想当初刚进杨家时受的万般宠爱，记起如今猪狗不如的卑贱地位。她一时悲从心来，左右不过一死，与其被家仆乱棍打死，不如自行了断，也死得体面些。她知道杨父对她早已厌倦、厌烦，此刻恨他入骨，她若自行了断，兴许杨父还会念及昔日父子之情，多少给露禅口饭吃，把他养育长大！

杨母撞到墙上、头破血流。

杨父气怒攻心，丝毫不觉同情，只恨不得杨母在他眼前消失，冷酷无情地吩咐家仆：“把她丢出去！要死死外面，别死家里碍眼！”

杨母迷糊中听见这话，彻底绝望，悲愤交加之际，嘴里含着头上流下来的血，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家仆抬着出去的路上，她犹自生出股力气，夹杂怨愤和诅咒地放声嚎叫：“露禅如果有事，我必化成厉鬼回来索命——”

杨父暴跳如雷地吼叫催促：“扔出去！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