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露禅经那场恶斗命悬一线,但经过赵平戡的救治,又在街上吃了些包子,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也不知道他的血是否特别多,明明喷了许多鼻血,此刻除了衣裤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外,精神状态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同。
“喂!到家了吗?”
露禅大口嚼着烧饼没空说话,点点头,油腻的手指向前方。眼前是一座大院,颇有气派。老少武师并不惊奇,早料到穿着不俗的露禅必定出身富裕。大院的红漆大门突然打开——满脸是血的杨母被几个家仆从门里垃圾般的扔了出来!赵平戡和阿难暗暗吃惊,不知道发生何事。
杨露禅微微愣住,呆了一会儿,才认出被丢出来、摔躺在树下的是他母亲!他大吼一声,丢下没吃完的半张烧饼,狂奔上前,一把抱住浴血的杨母:“娘!娘……你怎么了,娘……”
鹅毛般的大雪,自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树上,叶间,一团积雪落下,打在露禅头上,沾在他脸上。在他怀中气若游丝的杨母勉强挣扎着伸手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抚去他脸上的雪花。她想起当年生露禅的时候,那时候,她仿佛会痛死过去般才把露禅产下,看到了他第一眼;现在,她要死了,却总算还能看见他最后一面,看到他安好。
“小犊子唷……娘……娘……怕没法再顾着你咯……”
不知生死别离的杨露禅望着母亲,神情认真地点头说:“那我照顾娘。”
杨母感动又悲伤,想起从今以后杨露禅没人疼爱,不知该如何生活下去,不由惨然一笑:“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娘啥都不怕、死都不怕!就担心你唷……”
杨母的眼泪扑簌滑落。阿难在一旁感动得连连擦拭眼角的泪水,禁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赵平戡见多了生死离别的事情,也见惯了凄惨可怜的情景。略加推想,便猜测大概。原本他还为如何收杨露禅为徒而发愁,此刻只觉得一切都是天意!上天注定了杨露禅这块宝玉就是要归了他的。
“杨夫人请宽心。在下姓赵,打广西太平府来。带着徒弟行走江湖卖药,路过此地,发现贵公子是练武奇才!”说着,他手指露禅头上的肉角。“这玩意儿,咱们行话叫‘三花聚顶’,内力汇聚所成。一般人练功数十载都不见得能到此境界,贵公子却与生俱来!若善加调教,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话还没说完,原本气若游丝的杨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扑地跪倒!她抽噎着磕头着地,压抑十几年的情绪一起爆发了出来。杨母一直相信露禅他日必成大器,她一直满怀希望,坚信将来这个宝贝儿子会让她扬眉吐气。今天,终于遇到一个高人,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她心里的希望从来不是幻想!
“您慧眼!除了我,这世上就您看出我儿是奇才!本以为露禅这辈子算废了,听了您这番话,实在如拨云见日,盼师父给指条明路!”
阿难忙扶起杨母,赵平戡故作犹豫地沉吟片刻:“路是有,但还得舍命求——”他骤然出掌,路边的一株矮树竟然应掌被劈成两截!这一手,直把杨母惊得瞪大了眼睛,把赵平戡视作了天下难得的武林高手!
赵平戡拱手作礼:“在下虽一介江湖混子,却是正宗洪拳传人,名门正派出身。夫人要信得过,就让公子随我回太平,可请我太师父传授调戏之法……”
杨母浑身颤抖,脸上浮现笑容。想起露禅过去受的非议,想起将来的光明前途。她原本就担心杨露禅没了她,将来的日子如何过活。如今有这样的高人照料,远比在杨府继续受白眼、被那三姨太欺辱强百倍!她又抹泪又笑。